漆黑走廊悄无声息多出一个人，蒲词眼前一黑，正要开口教训一下顾知离，随后注意到他那光洁圆润脚指头微缩，没穿鞋的脚，差点没气笑出声。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蒲词神色恼怒，屈起手重重抬起，轻轻落在顾知离脑袋上，“顾知离啊，你真的是……”

动作很轻，如同轻抚。

顾知离垂着脑袋不吭声的模样，她大概猜到可能是顾知离睡着后，潜意识里觉得一个人在房间里孤独没有安全感，从而走了出来。

冬夜寒冷，寒气入骨伤身体，任由他这样待着也不是个办法。

蒲词没再继续套话，牵起面前这只迷路的“羊羔”回房间。

走廊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前面的女人嘴角下沉，很不爽。没发觉她身后的少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学校安排全年级月考，蒲词身为体育老师除了偶尔安排监考，其他时间都待着校医室写报告，偶尔接待来看病的学生。

除了校医这个职位，蒲词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职位——心理健康辅导老师。

不过处于青春敏感期的学生大都对自己情感上的问题难以启齿，不太愿来找心理医生谈话，她这个职位算得上一个虚名。

大课间休息时间，平时没人的校医室走廊外出现了一个男生。

剃着平头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来回试探通过窗户朝里面打量里面的情况，纠结半晌没有进去，转身离开没想到走太快撞到人了。

平头男足足有一米九高，常年打篮球的缘故，身材魁梧，一下子就把迎面走来的男生撞得后退几步，吓得平头男生连忙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同学。”

被撞到的男生没有说话，低头检查自己手中的东西，看到东西没事，才透过遮住眼睛的刘海看了平头男一眼，“你找蒲老师？”

平头男犹豫半晌点头说“是的。”

平头男没想好要怎么进去找蒲老师谈话，犹豫片刻，却没想到这犹豫模样在顾知离看来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他上下打量着平头男，眼神过于明显惹得平头男十分不适，见顾知离没事心里嘀咕几句走开了。

顾知离没有把人叫住，眼神隐晦，整理着手中的快递包装袋，半晌后朝校医室走去，见半敞开的门，抬起的手顿了一下，直接推门而进。

“你怎么过来了？”

闻声从电脑前抬起头的蒲词，刚因为来人没有报告推门而进皱起的眉头，见来人是顾知离，松了下来。

严肃的表情发生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转变，平静的脸上带有常人少见的柔和。

顾知离走到蒲词办公桌前，把外卖放在上面，沉声道：“没事我不能过来吗？”

察觉出顾知离语气不太对劲，摸不清他为什么生气的蒲词只好装哑巴，一声不吭看着顾知离解开保温袋，从里面拿出两大杯还冒着热气的冰糖热梨水。

许是蒲词太安静了，顾知离不爽挑刺发难。

“怎么？跟别的小男生聊起天来夸夸其谈，三天三夜都聊不完，到我这你就闷声不吭。是我长得太坷碜，侮辱了你的眼睛，让你没有跟我说话的心情。还是说，你单纯不爱跟我聊天，觉得我烦人？”

顾知离低垂着眼皮，漫不经心把盖子打开，把勺子放在冰糖热梨水桶里，拿起其中一碗轻轻搅动中间那颗缺心眼的雪梨，说出的话像带刺刀一样。

顾知离是自己长得坷碜，完全是谬论。可能是先天不足的原因，顾知离在男生里面算不上很高，只有一米七七的身高，长着一张秀气的脸，眼睛圆圆的，睫羽很长，眸色发灰，像一只高贵的猫。

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从校门赶到这里路途有些远，他本就白皙的脸上，被寒风冻得发红，修长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微微发颤。他不在意地戳着雪梨泄愤。

“没觉得你烦。”蒲词无奈开口道。

见顾知离不服气微微抿唇哼了一声，蒲词拉开一旁抽屉从里面找到事先放在里面的一副男士手套。

“没事别总往这边跑，这里离教学楼远，风大。你身体刚好点，别又病倒了，我这里有一副多的手套，你看一下合适吗？”

自从结束莫名其妙的冷战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之前缓解了不少，至少没有之前那般针口相对。

现在顾知离变得话多了些，不过总学不会好好说话，话里没带几根刺说不好话一样。

随时会炸毛的小猫，只要蒲词稍微不合他意，他就会脊背拱起，全身的毛竖起，一副随时要跟她打一架的模样。

往往这时，蒲词顺着他脾气哄一下，故作凶狠的吼叫声秒化作轻轻的一声“喵”。

顾知离觉得蒲词手中那副手套十分刺眼，扭过头哼声道：“哼！这不会是你，给你那个男小三买，顺便给我带的吧，我才不稀罕呢。”

顾知离没察觉到自己话里带着几分酸涩，只觉得心口闷闷。

“特意给你买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看看谁适合的……”

蒲词想不通顾知离嘴里总挂着的男小三是谁，想问又怕顾知离应急炸毛，怕一时半会儿自己哄不好，他又乱糟蹋身体那就不好了。

她只好默默避重就轻避开了那个不存在的男小三。

“你给我就是我的了，不许给别人了。”

顾知离听闻是给自己买的，心口那股气消散不少，手十分诚实，从蒲词手中接过手套并且拆开戴上。

手套把顾知离冻得发红的手指全部包裹在里面，蒲词专门挑了个毛线比较软不扎手的，颜色素净十分适合他。

顾知离爱不释手，摊开手上下打量，察觉到蒲词看过来的视线，他才强忍下继续观察的欲望把手放了下来。

蒲词询问道：“喜欢吗？”

“就那样吧，我勉为其难接受，才没有很喜欢呢，你别多想。”顾知离装作满不在意道。

背后却悄悄摩挲着在左手食指上刺绣上的白色小猫图案。

对于顾知离口是心非，总爱说反话的毛病蒲词不见怪了，笑笑不说话。

－

这几天校医室窗外总有身影经过，蒲词本来没太在意，以为是逃课的学生在学校晃悠路过她这校医室而已。

次数多了，被每天大课间爱往她这跑的顾知离说起过几次，蒲词也开始留意起那个在校医室外的男生。

那个男生总是鬼鬼祟祟的，有几次蒲词跟他对视上没两秒，男生就跑没影了，蒲词都没来得及把人叫住。

一个大课间，心理咨询师蒲词终于迎来她第一个咨询者。

蒲词尽量不自觉的语气发轻松，避免引起男生紧张。

“同学，第一次做咨询吗？放轻松点，这里很安全。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以跟我说说吗？”

平头男局促地抓了抓头发，健康麦子颜色的皮肤下透出红晕，不清楚冻红的还是羞涩。

“蒲老师，我叫叶远方，高二九班的学生……我这段时间经常做同一个噩梦，我上网查了，网上说人如果一直梦到同一个场景，那个场景极其可能发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诡异的梦，真的超级可怕的。”

叶远方沉着脸，手指紧张地交叉在一起，梦里有可怕的情绪一直影响着他，就连醒过来，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梦里的瘆人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