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珈的手指，顺势往嘴角一划，指腹沾染着胭脂红，恍如接吻时口红被吃出了边界，暧昧地晕出了小块嘴角的区域。

“总裁，什么事？”阮心珈顺手从桌面的抽纸筒，抽出一片纸巾。

顾凉衍靠在门口，指尖提着一个玻璃杯。

冷水中的冰块正在融化，水珠附着在杯壁上。

不知是性冷淡风的玻璃杯本身特有的高级感，还是顾凉衍冷白手臂的冰肌玉骨，衬托得普通的杯子也充满了艺术感——阮心珈觉得顾凉衍随便站在哪，哪就像是一幅画。

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为什么不开心？”顾凉衍问。

阮心珈用纸巾擦着嘴角晕出唇线的口红，回答：

“遇到了一个表演上的难题。”

顾凉衍说：“我帮你拿角色。”

阮心珈不明所以：“什么？”

清淋淋的玻璃杯，在顾凉衍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冰块轻撞，带着初夏清香的薄荷叶，在清水中轻轻晃动。

“我投资剧组，以资方的身份，要求他们让你出演女主角。”

阮心珈脑袋空白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总裁竟然亲口说要帮她走后门。

阮心珈连忙说：

“不用了不用了，总裁您现在的处境也不容易，别浪费钱了。”

顾凉衍的目光，在阮心珈嘴角用纸巾擦出来的红印子上停了一瞬：

“不算浪费。”

阮心珈并不相信顾凉衍破产后还有那么多钱给她砸角色，另一方面，她是真的不想用钞能力压迫别人。

考虑顾凉衍说到就会做到的性格，阮心珈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不行的，真的不用了总裁，电影是导演的心血，他有权利选择最理想的演员、去呈现他的理想之城，无论是谁，都不能去干涉他人的创作。”

阮心珈也想开了：

“就算我没拿到角色，也是我的能力问题，努力过了就问心无愧了，下次再努力就行。”

顾凉衍又说：

“我母亲曾经画了很多优秀的漫画作品。”

阮心珈又惊了，总裁这是要替她跟饶小漫要漫画改编版权。

难怪霍特助他们都对总裁忠心耿耿，主要是总裁太体恤下属了。

阮心珈很感动，几乎想要当场起立跟顾凉衍鞠躬致谢。

“其实饶老师之前也说过，要把漫改剧的改编权给我，但我没要。”

“我希望饶老师对我不是因为家人的偏爱，而是哪一天，她心里一动，觉得某个角色适合我作为演员来出演，我再来接她给我的饼。”

无论是导演还是漫画家，阮心珈都理解他们对于创造出来的人物的深情。

阮心珈态度坚决，顾凉衍也因此没有坚持要给她喂资源。

他话锋一转：“郭导演说了什么？”

把元气小兔打击成垂头丧气的折耳兔，顾凉衍有点想知道郭导演的能耐。

阮心珈福至心头，她觉得总裁的智商独步天下，世界上好像没有事情能够难住他，于是她产生了想和顾凉衍讨论一下剧本的想法。

阮心珈把郭导演的点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凉衍：

“导演觉得我没有谈过恋爱，恐怕无法胜任女主角的角色。”

为了让顾凉衍明白，阮心珈还把电影的剧情、女主角的人设也告诉了他。

“不仅是圣女，还想要有情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阮心珈喃喃自语。

顾凉衍静静地看她。

也许因为暧昧的灯光像漫无边际的月光，而月光下最适合端详情人。

月光落在阮心珈的脸上，如同海面上星光闪烁，亮光在阮心珈的眼底、鼻尖、唇珠上跳动。

女子清亮的眼眸，缱绻抖动的蝶翼的睫毛，嫣红的嘴唇，均有别样的魅力。

她小小声地叹气，弯着嘴角说话，柔软蓬松的长发像微微发光的海藻，每一根漂亮的发丝都在说，不停地说：

——摸我，摸我，摸摸我……

顾凉衍的手指在微冷的玻璃杯壁上紧了紧，黑眸眯了眯。

阮心珈浑然不觉，依旧用手上那张沾染了艳红的纸巾，轻轻擦着口上的胭脂。

像是玫瑰花掉了色，嫣红转移到凝白的纸巾上，唇瓣因为稍微用力，柔软的质地，凹下去，又弹回来。

漂亮的嘴唇却没有因为口红的消失而消减了魅力，反而因为那像被蹂躏过的、被亲吻过的色泽，而增加了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像是惑人的香，它明明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却引得人满屋子打转，不停去寻觅它的踪迹。

顾凉衍忽然察觉到，他的欲与爱，无法抑制的情感，无法厘清差别的爱与欲，混淆一片。

纯爱战士饶小漫女士曾经有一经典漫画台词：

——顶级纯洁的爱与下流的邪欲，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差别，当它们存在于同一个人心中，不分彼此，一样值得尊重。

顾凉衍不由得皱起眉峰。

在这一刻，他感到他千年冰封的灵魂，似乎在颤栗。

陌生的情感斩断亘古的冰障，破土而出，一泻千里。

见色起意也好，日久生情也罢，或者不知何时情不知从何而起……

顾凉衍突然发现，他似乎喜欢……或者说，他已经爱上了阮心珈。

他在这个瞬间，猛然觉察到他对她的情感。

或者从很久以前，从种种不自在的蛛丝马迹，他已经喜欢上了她，只是他对于情爱从未涉足，因此迟钝不自知。

一个人的滂沱、倾覆，瞬间之间，从坐怀不乱到内心兵荒马乱，不过瞬间而已。

他杀伐果断，一旦通过契机明白了往日那些捉摸不定的情感，立刻就接受，他已经爱上了阮心珈。

一旦承认，之前自我不舒服的那些吃味，立刻就融会贯通，得到解释。

为什么不喜欢沈星接近她，为什么会在意她和陆烨的过去。

顾凉衍在阮心珈没有发现的瞬间，表情有瞬间的变幻，然后渐渐趋向平静，深不可测。

别人喜欢那一轮明月的时候，会只感慨说真美，如果是他顾凉衍，他会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高挂在天边的明月摘下来。

哪怕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