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刺耳的车鸣声，还夹杂着人群的惊呼，舒秋雨沉默着闭上了眼睛，泪水划过下巴，滴落至马路中央，消失不见。

腰间忽然传来巨大的拉扯力，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整个人就被抱了满怀，“砰”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彻那方天地。

有人死死把他抱在怀里，巨大的撞击力让两人翻滚着，直到头顶传来闷哼声。

舒秋雨迷茫地睁眼，就看见陆桉躺在他身下，嘴角都是鲜血，他睁大眼睛，泪水混着鲜血滴落在地上。

他用尽力气怒吼道:“你干什么啊！”

“陆桉!!!”旁边忽然冲出一个人影，来人一把拉过舒秋雨，就把人掀翻在地。

“你怎么样……啊？疼不疼？啊？”苏礼安抱起陆桉，擦着他嘴角处的鲜血，手指都在颤抖着，“救护车呢?救护车呢?!!!”

来人慌慌张张的:“少爷，已经打电话了。”

苏礼安第一次感受到了眼睛的酸涩，他几乎是疯狂道:“快啊，快啊!!!”

陆桉却只是盯着舒秋雨，嘴巴张了张:“我，我都经历过……你还安慰我说，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死啊！”

舒秋雨浑身都疼。

他咳着两声，盯着手心处的鲜血，闻言，抬起空洞的眼睛，盯着浑身是血的陆桉，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他轻声道:“可是你又算什么好人呢。”

一开始接近我，别有目的的不是你吗?

明知道宋胤会下催情药，不告诉我的不也是你吗?

昨天晚上打晕我的，不还是你吗?

陆桉睁着蓄满泪水的眼睛，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哇”的一声，鲜血再次喷了出来。

“陆桉，”苏礼安无助地擦着他嘴角的血迹，几乎是带着哭腔，“怎么都擦不掉啊，怎么都擦不掉……”

他忽然盯着舒秋雨，狠声道:“你别刺激他了，你顺着他!”

舒秋雨沉默着想站起来，却没有半点力气，他红肿着眼睛，看了眼人群中冷漠的舒夫人，还有他哥，忽然间就疯狂大笑起来。

“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

他痛苦地，捶打着地面，不顾手上的鲜血淋漓，嘶吼道:“我生来就是个笑话!就是笑话!”

陆桉猛的咳嗽起来:“秋，秋雨……”

苏礼安无措地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救护车呢？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秋，秋雨，你冷……静点……”陆桉伸手想抓住舒秋雨的衣角，却被苏礼安紧紧抓住。

“求……你……”

陆桉盯着苏礼安，无声道。

苏礼安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道:“好，我答应你，你只要好好的，我都答应你……”

苏礼安一把扯住舒秋雨的胳膊，就把人拖过来，他揪着舒秋雨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冷静点……冷静点……”

舒秋雨无声地流着泪:“你又充当什么好人啊……”

“我不是为你……”苏礼安道，“我是……”

话音未落，舒秋雨就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的头，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他贪恋一时的安静，却在听见声音后瞪大了眼睛。

有人趁乱扔了小刀。

刀片直直地往舒秋雨额头上扎。

陆桉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了抱秋雨，而那把锋利的小刀，就这样扎在了陆桉的后心处。

刀片整个没入。

鲜血如注。

“陆，陆桉……”苏礼安几乎是不敢相信，他颤抖着双手，始终不敢碰陆桉一下，眼泪像断线的雨滴般，落在了衣服上，浸湿了衣领。

陆桉就这样倒在舒秋雨怀里，他艰难地伸出手，碰着他的后腰处，似乎想说什么，但鲜血呛住了他的喉咙，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巴，瞳孔慢慢涣散，随着最后一声气息的落下，手臂顿时失了力道。

“陆桉……”

舒秋雨呼吸一窒。

“陆桉!!!”

苏礼安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他几乎是用力推开了舒秋雨，慌慌张张地抱住了陆桉，眼泪模糊了视线:“你醒醒好不好，求你了……我，我都不逼你了，我放你走……我真的放过你……你醒醒……”

远处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

“对不起……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舒秋雨眨着眼睛，看着苏礼安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真是可笑。

生来等不到的道歉，死后，却被施暴者不停的道歉。

有什么用呢?

舒秋雨摸着膝盖处的玻璃渣，用力扣出了一块，他往自己手腕处搭了搭，盯着陆桉，轻声细语:“我下地狱听你说话，好不好……”

正要用力割下去，手腕猛的被人攥住。

抬眼一看。

竟然是顾其瞻。

他夺走了舒秋雨手里的碎片，盯着他泛着淡淡的蓝光的瞳孔，心里难受得不能自拔。

一件衣服盖住了舒秋雨的肩膀，遮住了他一身的狼狈。

顾其瞻处理着现场，吩咐着人:“你去调这里的监控，派几个人封锁现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随后看了看死去的陆桉，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他看向哭成泪人的苏礼安，道:“他生前最喜欢安静的地方，找一处地方，把他葬了吧。”

苏礼安不言不语，悲痛得无法自拔，依旧只是抱着陆桉渐渐冰冷的尸体，哀哭着。

顾其瞻叹息一声，随后看下一脸呆滞的舒秋雨，就上前把人抱了起来。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处理。”

＃

医护车里。

“秋雨，”顾其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

舒秋雨躺在床上不出声。

片刻后，他才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顾其瞻:“顾大哥。”

顾其瞻看着他瞳孔处的淡蓝色，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仿佛在那日的月亮湖畔，那猫也这样空洞而无助的盯着自己。

顾其瞻压下内心的痛楚:“嗯?”

舒秋雨垂眸道:“这世界变得好可怕……”

画面倏地重叠。

它说:“人类真的变得好可怕。”

他道:“我想回家，可是我没有家了……”

它道:“我想回去找妈妈，可家都没了……”

顾其瞻眼眶渐渐湿润，他猛的抱住舒秋雨，忽然泣不成声。

舒秋雨道:“我该何去何从呢?”

它道:“我没地方去了。”

最后一声嗤笑，两人的声音彻底重叠:“我该下地狱吧……”

顾其瞻安慰着他，几乎带着哭腔，说出了当时没来得及对小猫说出的话:“不会，怎么会下地狱呢……要下地狱，也该是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