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秋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忽然就拽住了一个护士的衣服，语气急切而沙哑:“顾，顾大哥……哦不，就是那个跟你们一起过来的那个警察呢？”

护士吓一跳，她扯开舒秋雨拉着她衣服的手，没好气道:“他去忙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舒秋雨咬牙。

他现在谁都不信。

“哐当”一声，舒秋雨按住床边，想要翻身下床，却猛的跌了下来。

“哎你干什么啊！”

“来人，快来人!”

“镇定剂呢？快拿镇定剂来!”

舒秋雨疼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忽然张了张嘴，道:“电脑……我要电脑……”

“什么电脑啊!赶紧处理伤口的好。”一个护士取了镇定剂，看着其他人抬起了舒秋雨。

“不要……”舒秋雨指甲扣住地面，眼睁睁看着众人将他重新抬到了病床上。

他几乎是哭喊着:“求你们了……我要电脑……”

没人理他。

针管扎入胳膊的那一瞬间，他恍惚听见了医生说:

“像这样的疯子，再闹，就打镇定剂……”

“小三的孩子，还窃取了这么多资料……”

“造孽啊！”

视线渐渐迷糊，舒秋雨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如珍珠般掉落，渐渐消失不见。

＃

月挂疏桐。

舒秋雨就躺在病床上，他一睁眼，就沉默着看着包扎好的手腕，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纱布上，片刻后，他起身。

顾其瞻正好进门，看见他要起身，下意识地上前阻拦:“才刚包扎好，怎么不躺着休息一会儿？”

舒秋雨低头毫不怜惜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哑声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我能出院吗？”

顾其瞻抿唇没答话。

舒秋雨忽然别过头，颤抖着唇瓣道:“电脑……我要电脑……”

顾其瞻以为他要看网上的消息，便转移话题:“其实……”

舒秋雨猛的拽住顾其瞻的袖子，不顾鲜血染红了纱布，他睫毛颤抖着，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哀求道:“我要电脑……求你……”

“你不要激动……”

“求你了顾大哥……”

“我给你……”顾其瞻按住了舒秋雨，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去拿。”

舒秋雨也没挣扎了，他看着顾其瞻，沙哑道:“谢谢。”

顾其瞻叹气，认命地去拿了电脑，回来后却发现舒秋雨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舒秋雨疼得冷汗直流，他背靠在床框上，盯着顾其瞻手里的电脑，伸出了手，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要看看……”

顾其瞻看着他膝盖上出血的纱布，简直火大，但一抬头，又见舒秋雨红肿的眼眶和哀求的眼神，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他拿了小桌子放在舒秋雨面前，放上了电脑:“别莽撞了……”

舒秋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机，他盯着电脑屏幕，握着鼠标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是觉得纱布麻烦，他低头就把纱布拆了下来。

顾其瞻阻止不及:“秋雨!”

舒秋雨没出声。

顾其瞻就看着舒秋雨盯着电脑，颤抖着双手快速地打着字，速度快到他有点眼花。

顾其瞻一愣。

然而不等他多想，他就看见舒秋雨崩溃地捂住了脸颊，泪水从他的指缝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他几乎是喃喃自语:“都没用了……都没用了……啊啊啊啊啊……”

见他拳头发疯似的捶打着床板，顾其瞻的心陡然发紧，他快速压制着他:“秋雨，秋雨!不要这样……”

舒秋雨忽然抱住了顾其瞻，钻进了他的怀里，受不了似的崩溃大哭起来。

顾其瞻搂着他，眼眶发酸，泪水无声落下。

病房外。

秘书走上前，犹犹豫豫地看着那个眼眶发红，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人，道:“舒总……”

舒川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听着舒秋雨奔溃的哭声，他慢慢地捏紧了拳头，片刻后，他转过身，正好看见同样红肿着眼眶的周晏和沈然。

他记得，这是舒秋雨的同学。

沈然恶狠狠地盯着舒川泽，猛的擦了把眼泪，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去，却被周晏一把拦住。

周晏声音发抖，他道:“别在这儿，秋雨在这。”

沈然颤抖着的肩膀几乎是在瞬间塌了下来，他急促地深呼吸几口气，盯着舒川泽，咬牙切齿:“你怎么敢啊！他是你弟!他处处都在为你着想……你怎么敢啊！”

舒川泽平复了情绪，往楼梯口走去，沈然和周晏追了上来。

他一把攥住沈然的拳头，冷然道:“别光教训我教训得一身劲，你又算什么好人!”

沈然挣扎着:“你!”

“既然都是旁观者，那谁也没有资格教训谁，”舒川泽一把甩开沈然，看着周晏扶住了他，道，“既然是追求一些东西，那么总要牺牲一些东西，周同学，你比谁都清楚。”

周晏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他什么意思？”沈然猛的甩开了周晏，扭头问周晏，“他什么意思啊？！”

周晏咬牙，他低头不说话。

舒川泽嗤笑着，随后转身离开。

片刻后，后面传来压抑不住地闷哼声。

……

顾其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沉默不语的舒秋雨，叹道:“喝杯茶吧。”

舒秋雨双目无神，像是没有听见顾其瞻说的话一般。

顾其叹息着放下了水杯。

他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秋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舒秋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哑声道:“你不要审问我吗？”

顾其瞻一愣:“审问什么？”

舒秋雨:“你应该把我抓起来的，我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没有，”顾其瞻摸着他的脑袋，“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连长出来的翅膀，都是最纯洁的颜色……”

“不对啊，”舒秋雨扯了扯嘴角，“我本来就不该被承认……”

“怎么会……”

“顾大哥，”舒秋雨忽然抬了头，上前抱住了他，哑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秋雨吗？”

顾其瞻拍着他的后背，顺着他的话:“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私生子，我从来就没被承认过……”

顾其瞻皱眉。

“舒夫人对外宣称，我是秋天出生的，还下了绵绵秋雨，所以就取名秋雨，但其实并不然。”

“秋雨绵绵，本身就微弱，能有多大的本事？它比不过大川大泽，就像我永远比不过我哥，所以，我叫舒秋雨，他叫舒川泽。”

“我也不是秋天出生，我是夏天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