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孙笑笑将那人约了出来。

赫胥没跟着一起，孙齐将他带去参观公司了。

孙笑笑让他哥这么做的。

不为别的。

她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她希望那是错的。

而当她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她的侥幸轰然坍塌。

留仙居。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宽慰自己说这是巧合。

孙笑笑觉得，她没那么蠢。

而刘子附一定不简单。

可当她瞧见，骚包的跑车旁杵着的人时，她又觉得，啊，原来如此。

孙笑笑深呼吸几次，将心里的那股慌乱压下去，抬脚向那人走去。

她学着孙齐的样子，向那人伸出手，笑着打招呼。

“你好，公孙长留。”

刘子附慵懒的身子僵了一瞬，也只一瞬。

他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笑着走上前握住孙笑笑的半截手，语气柔和。

“好久不见，沉焉姐姐。”

孙笑笑面露囧色，她尴尬的笑了笑，抽回手，“别，如今你是哥哥，我是妹妹。”

刘子附侧身领着她往留仙居走去，边走边笑说，“没想过还能听人叫我那个名字，挺意外的。”

孙笑笑跟在他的身后上了楼，瞧着古色古香的茶楼，她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给店取这个名字，不就是想等到故人吗？”

“故人？”刘子附回身看着孙笑笑，那眼神恍如隔世，“倒也是，可惜等了太久，都记不清故人的模样了。”

刘子附推开二楼的一间包厢，里面已经在煮着茶，香气扑鼻。

孙笑笑坐在窗边，像梦里一样，看着外面的人流。

她是莫沉焉。

那个她喜欢不起来的莫沉焉。

那个孤苦了前半生，遇见一个神，结果空等了后半生的莫沉焉。

刘子附同那一世般替她斟茶，茶烟袅袅，朦胧间却不似那张脸。

他问，“前几天见面，你还没记忆，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孙笑笑看着他斟茶的动作，和梦里瞧见的一样，优雅从容。

就连那张脸，也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说，“因为他梦到了过去，我也就看到了。”

“他？”刘子附脸色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

他欣喜了一瞬，下一秒表情又僵硬起来。

“赫胥大人醒了？”他摸着紫砂壶的壶身，好像感觉不到烫。

孙笑笑端起茶杯闻着茶香，回道，“高考前就回来了，一直住在我家。”

刘子附的手不听使唤地颤了一下，茶壶歪在了茶台上，淌了一桌的茶水。

孙笑笑看着有些不是滋味，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对刘子附，她是有恨的。

可来之前她就猜到，他很可能就是公孙长留，而自己，确确实实是莫沉焉。

上辈子的夫妻，这辈子再见，听着就是个恐怖故事。

可当她看见“留仙居”这个店名的时候，她一下子又释然了。

哥哥说的没错，刘子附如果真是过错方，爷爷也不会允许两家还有往来。

况且，他还是公孙长留，那个善良却孤独的公孙长留。

“你什么时候想起那段过去的？怎么样貌都没变？”孙笑笑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男人收拾桌面，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刚刚摔茶壶的不是他一样。

刘子附头也不抬的回道，“我从来没忘记过那一生，轮回几次都记得。”

“什么？”孙笑笑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她万万不敢猜的答案。

见她惊讶，刘子附放下抹布笑着说，“我和你不一样，他当年用五色石给我母亲续命，五色石就和我成了一体。那时候的公孙长留，也算是半个仙，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总之我体内有法宝。”

刘子附笑得得意，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庆幸。

“转世怎么可能还有记忆？不是有孟婆汤吗？”孙笑笑满脸写着“你快说，我很好奇”。

刘子附被她那副傻样给逗乐了，他解释道，“法宝哎，五色石哎，谁不馋？孟婆也馋啊！我就拿去跟她做了交易，我把五色石给她，她给我五世自由，选择喝不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轮回的好处就是，模样随着记忆，世世不变。”

“所以你从出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

孙笑笑脸上除了震惊，还有羡慕。

这是妥妥的天选之子好嘛，孟婆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刘子附笑容惨淡，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他自嘲道，“是啊，都记得，活了三世，寻了他三世，三世都遗憾告终。”

孙笑笑听了，瞬间就不羡慕了。

她表情也有些尴尬，刚刚的艳羡之色还没来得及收回，现在只想可怜他。

“我哥就是他？”

这是问句，但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赫胥说了，三人之中必有白术。

而刘子附又始终活跃在孙齐的身边。

孙笑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她问。

“我妈知道你是她前世的儿子？”

刘子附挑了挑眉，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

孙笑笑立马不淡定了，她的脸色可以说是五彩缤纷。

自己亲妈，记起了上辈子的儿子，于是认作干儿子，还为了救干儿子，夫妻双双遇难。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刘子附歉意地看向孙笑笑，抱歉道，“对于这件事给你们兄妹带来的伤害，我始终感到愧疚，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记起来的，就很突然的找上我，说要认我做干儿子。她说我们上辈子是母子，她没养过我，所以想补偿我，我就猜到，她有那一世的记忆。”

孙笑笑苦笑着解释说，“我妈说她做过一个梦，梦到了前世的事。原来是梦到你了。”

刘子附会意，想起那个将她拖上安全地的女人，心里还是有些酸。

那一年小长假，孙家人带着他去爬山，结果人太多，他被挤掉出了围栏，脚下就是山崖深渊，是那个女人冒险爬出去将他给托了上去，然后她的丈夫又下去接她，结果两人双双坠崖。

刘子附虽不是孤儿，但他从小父母离异，他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比孤儿没好太多。

所以，那个女人又一次来做他的母亲，又给了他一条命。

孙笑笑揉了揉眼睛，两世的记忆让她有些大脑混沌，但她清楚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她问刘子附，“所以你什么意思？要把我哥掰弯？”

刘子附听的愣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唇解释道，“不是，你也太直接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孙笑笑翻了个白眼过去，嘲讽道，“是吗？那你怎么一直围着我哥转？你跟他好像没有业务往来吧！”

刘子附咳了几声，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可想了想，好像没有合适的。

“我爸妈救了你一命，你这是要恩将仇报，要我们老孙家断子绝孙啊！”

孙笑笑一记绝杀，将的刘子附老脸一红。

“姐姐，我的亲姐姐，你小声点儿成不？”刘子附满脸的无奈，得亏他这店隔音做的好，不然出了门就没脸再来了。

孙笑笑手机震了一下，她打开一瞧，是赫胥发来的微信。

她心里五味杂陈，叹息了一声说，“我也不跟你掰扯了，你们的事我不想参合，我哥有他绝对的自由。但是！刘子附，我要你保证，以我妈的名义保证，你不能主动跟我哥提起那段过去！”

刘子附心下一缓，孙家只要有人不反对，他就有底气慢慢来。

他点头答应道，“行，我保证不说，反正我说了你哥也不信。”

想了想，他又问，“那他说了呢？”

孙笑笑白了一眼过去，讽刺道，“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你还敢忤逆他的意思？”

刘子附啧着嘴，有些犹豫，小声念叨着，“他应该没有神力了吧。”

孙笑笑听的面色一黑，气的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他再怎么着都是神，五色石哪儿来的你忘了？谁一直护着你你忘了？”

刘子附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孙笑笑看，看了半天他问，“他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吧，比你哥还重要？”

孙笑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回到椅子上，她叹着气缓缓道，“我需要时间理一理，但他确实对我很重要，跟我哥一样重要。”

孙笑笑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刘子附站在她身边刷着手机。

她问，“你是怎么认出我哥的？”

刘子附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完低头继续玩手机。

“都说是带着记忆轮回了，以前能掐会算的本事肯定也带着呗。”

孙笑笑又翻了个白眼，鄙视道，“建国以后禁止成精。”

“我是人，又不是妖怪，本事大怪我咯？”

上车前，孙笑笑拉着车门喊了刘子附一声，她说，“你别和他见面，他能认出你。”

刘子附会意的朝她摆了摆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孙笑笑打开手机，看着先前赫胥发来的微信，回了句“好的”。

上一句是，“你哥买了好多吃的，早点回来，不然没了。”

看，这人一直都这么温柔，哪怕冷着脸，心也是热的。

可能这就是神吧，怜悯众生，对谁都温柔以待。

却又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