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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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在岗
按规定“第一书记”需住在村里开展工作,可村里暂时没有住宿、办公的条件,乡里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场所,王文彬也就顺水行舟理直气壮地又住进了值班室,一日三餐无需操心。若有事找郭乡长派辆车去村里走访走访,填填表;若没事,他就呆在值班室刷朋友圈、与玉姝视频、看小说电影,或找来棋盘与老狄悄悄杀两盘。
好容易捱过两礼拜,上个礼拜天由于有事加班,没回成,这礼拜没事了,他周五晚上便搭乘顺车进了绥北县城,住在绥北宾馆,痛痛快快洗了一澡,周六一早五点坐上绥北去晋源市的直达车便往家赶。
此时,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归心似箭。他望着车窗外,数着一个接一个的隧道,数到第十四个,快到秀水市了,到了秀水就剩半小时的车程了。
这时客车已转到二广高速,中间隔离带里的丁香已完全盛开,每一株都像一个着意装扮的大花篮,粉得浓、粉得艳、粉得大肆渲染,整个车厢都憋满了花香。王文彬头靠在玻璃上,眼闭着,静享馥郁柔香,在这香味里他嗅出了玉姝的味道,甜甜的,让他燥热、异动。
忽然,司机一脚急刹车,他差点从座位上飞出去,幸好系着安全带,即使这样,下巴还是在前座的椅背上磕了一下。定下神来才听到人们议论,是一条流浪狗突然从绿化带里跑出来,虽然第一、二车道上的小车及时减速让过了它,但第三道的大车司机还是没敢狠踩刹车,硬生生将它碾成了肉泥。
由此,车厢里又生出许多关于车祸与宠物的议论,王文彬听着倒也不觉时间长,还没听出议论的结果,车已进入晋源东站,人们急着下车早忘了议论的话题。
文彬一出站,看见玉姝在马路对面的车上向他招手,他跑过去握住四个纤细的手指拉到嘴边在手背上猛亲一口,玉姝脸红地嗔怪道:“公共场合,这么多人呢!”他也知道,可是真的嘴不由主,太想她了。
文彬快速地绕过车头坐到副驾上,将座椅放倒,舒舒服服地躺下来,自语道:“终于回到玉儿身旁了!”玉姝抿嘴一笑,启动了车。
家里再舒服,玉儿再温柔,王文彬也只能住两晚。周一早上五点,他自驾“朗朗”出发了。自己不开车,行动实在不方便,一出门就得向郭乡长申请用车,次数多了自己都觉得麻烦,好像故意难为乡长似的。耗就耗点油吧,一个月工资八千多,耗点也没啥,全当为国家交税了,他自我宽慰。
刚上高速,田书记打来电话问他几点能到,他说八点半左右。田书记说,“最好八点到!”挂了电话。
王文彬一听,知道有事,而且是大事、急事。这几年他发现官员说得越多强调得越严,事情往往不太急,相反,说得越少越轻描淡写,事情恰恰很严重。所以他有点慌,猜不出是什么事,只能将油门踩到底,也不管测速拍照了,风驰电掣般一路狂飙。他祈祷:千万不要有流浪狗!万幸高速一路顺畅,转到209国道,不敢再快了,才七点,八点赶到应该不成问题。
他急忙拨打刘支书的手机,虽然知道刘支书的孙子最终成了植物人躺回了炕上,刘支书正处于异常悲痛之中,但顾不来了,文彬分析一定是村里的扶贫工作出了纰漏,他要先向刘支书问清情况,以便应对。
铃声响了三遍,还是无人接听,他将手机狠狠地摔到副驾上。直到拐进乡公路,电话铃才想起,他一看正是刘支书,急忙接起来。
“小王,你在哪儿呢?”“快到乡政府了。”“哦,刚才县上刘书记来咱们村调研了,我正给汇报,没敢接。你慢点,没事!”
王文彬慢吞吞地将电话移开耳旁,没事,怎能没事?县委书记调研,他作为刘家沟的“第一书记”不在岗,最怕的是,如果村民说他根本不在村里住,那会怎样……他不敢想,又不由地瞎想,也不知怎么将车开进乡政府的停车位。
文彬上了楼,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显然在等他推开。他进了门,只见刘书记坐在正中间,两旁有许多不认识的领导,乡里的田书记、郭乡长与各位副职坐在刘书记的对面,气氛极其凝重。
王文彬有点儿胆颤,站在侧面正不知所措,刘书记说:“小王,坐吧,一起听听调研反馈。”王文彬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圆桌的转角处。
刘书记右边的第一位同志发言了,“今天我们调研了沙梁乡林家沟和刘家沟两个村的扶贫工作,两个村已做了大量工作,如摸查贫困户的基本情况,建立台帐等,不过存在许多共性问题。一是摸查不准,如刘家沟刘蛮小说他家只有不到40亩地,而表上填着78亩,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悬殊,是工作不细致,还是有意多报搞数字脱贫?二是填表不认真,还是刘家沟,刘有文今年打算种14亩玉米,5亩谷子,8亩黑豆,7亩黍子,请问这共是多少亩,总计栏中赫然填着44亩,谁填的?你会不会两位数加法?”
第二位同志接着说:“还有更可笑的,摸底表上林家沟的林建业,到了台帐上写成了林立业,到底是建业还是立业,还是本来就是两个人?”
两位领导连珠炮似的轰击一下子带动得其他人都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唇批舌评,弄得全乡干部都不敢抬头。刘书记左边的第二位同志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站起来敲着桌子质问:“你们乡的扶贫工作有没有人把关?有,是谁?必须得明确。没有,那二位当家的,你俩看谁亲自负责……”
他还想说什么,刘书记接过话头问:“小田书记,乡里谁具体负责扶贫工作?”田书记不敢推脱,硬着头皮解释,“刘书记,是我的工作不到位,我检讨。会后,我一定安排专人负责,将以前的工作全面筛查一遍,查漏纠错,严格把关,不让类似的问题再出现。”“好的,我等你的自查自纠报告,”刘书记顿了顿又说,“关于王文彬同志不驻村,工作不扎实的问题,因为第一次,县委就不插手了,你们出个处理意见报回来。”
田书记一听刘书记如此宽容,连忙说:“一定,一定,下午我就将处理结果报回去。刘书记,灶上今天是豆面饸饹,吃顿工作餐吧!”
刘书记看了看左右,其中一位说:“袖子也扯了,汗也出了,饭也吃口哇,不然两位当家的还以为咱们针对他们了!”另一位也接着道:“陈老说得是,不能让两位当家的多心!”
郭乡长走上前来说:“诚恳地接受领导们的批评,也诚恳地请领导们留下来吃口饭,肯定不上酒!”“既然他们这么热情,咱们就留下来吧!”刘书记说,“不过时间还早,我们去学校和医院看看。”
王文彬没有跟着去,坐在办公室里耷拉着脑袋,少心无事。他知道这次至少弄个通报批评,说不准还得背处分,想想自己半个月来虽未住村,但已去刘家沟跑了三趟,忙忙乱乱,没功劳也有苦劳呀,若背个处分,两年之内别想上副处,即使将名利全抛在外,情感上也觉得实在委屈、不甘。
不知田书记、郭乡长会考虑这些不?他们才不会,有人替他们受过,他们不偷笑才怪,还会想别人的感受?
王文彬有点累,想回值班室躺着,又不敢,怕别人说他闹情绪、耍脾气,忍着吧。姥姥说:“忍一忍,事就过去了。”
下午,田书记将拟定的“关于通报批评王文彬同志的决定”给他看,并说,“希望能交待了刘书记,我们也不想给你处分,因为村里条件不具备,乡里也没严格要求。从今天起,你去村里吧,暂时住刘支书家。过两天,我们商量看如何安排你的生活。”
乡里没给他处分,他很感激,当下说:“田书记,我决不让您为难,现在就下去。”于是,他与田书记一前一后出了乡政府,田书记向东去了县委,王文彬向西下了刘家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