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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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新核实
领导的指示也需实事求是落实,所以刘孝乾老支书并没完全听田书记的指示,而将王文彬安排在了刘孝先老汉家,一则因为孙儿瘫在炕上,一个城里的小书生怎能忍受植物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怕连饭都吃不下;二则王文彬之前在刘孝先家住过一晚,与刘孝先熟悉。
刘孝先满心欢喜,他与老伴儿无儿无女,收养的老三的女儿刘映雪在大同大学上大四,马上要毕业了,再不用打工挣学费,这几年可苦了这孩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映雪自上大学没向他要过一分钱,且每学期都要给家里寄两次钱,一次五百。他也没花,都给女儿攒着,准备出嫁时给她买件像样的东西。
有个孩子住进来,刘孝先觉得有朝气、有喜气,所以刘孝乾一说,他迫不及待地到村口等王文彬,看见驶来一辆车,高兴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王文彬停住车按下玻璃问:“刘大爷,有事吗?”刘孝先笑着说:“我接你了,刘支书让你再去我家住。”王文彬正愁怎么躲过植物人,一听,高兴地说:“是不?刘大爷您上来,咱们一起去家里。”“不用了,灰土麻身,弄脏了车。”“没事,脏了,您与我到河里洗,上来吧,”王文彬说着探身推开副驾的车门。
刘大爷提着小板凳不自然地挤进来,坐在座椅的前沿。文彬又探过身子将车门关上,慢慢地开到大榆树下。文彬先下来,从外边打开车门让刘大爷下。刘大爷一边僵直地下车一边说:“大爷头一回坐小车,没坐上闺女的,倒坐上你的了。来,大爷与你拿东西!”说着接过王文彬手里的一个小提包向坡上走去。
王文彬拎起剩下的一只手提箱,注视着身旁的大树,这棵树,树干足够四个大人合抱,树冠像把巨大的伞,将方圆十来步遮得透不进一丝阳光,这让人禁不住猜测它的年龄进而联想村庄的历史。文彬想起了“童童如车盖”的句子,难不成刘家沟也出过贵人?
这当然是笑谈,但这样一株大树立在村中,春吐翠、夏遮阳、秋避雨、冬挡风,村里人该是多么惬意,或许还有些沉醉。真的,王文彬闻到一股酒香,浓浓的。文彬边向前走边问:“大爷,这树有多少年了?”“应该有三百多年了哇,我也说不谁,我记住就这么高、这么大,”刘大爷回道。
文彬爬上坡,走进刘大爷家的院子,不知这儿能否叫院,北边依坡凿有三孔土窑,东西南三边没有任何拦挡,只有西南角用几片篱笆围着,应该是茅厕。这怎能上厕所呢?文彬皱皱眉,没办法,以后他就常住这儿了,慢慢适应吧,农村有农村的生活。
吃过午饭,老支书来了,对文彬说:“小王,不要泄气,大爷帮你把荣誉再拿回来。刘书记来调研时,是我说你不在村里住,你不要猜测别人也不要恨大爷,如果刘书记现在来考察,我一定说你住在刘孝先家。做工作要实事求是,好了接受表扬,错了也经得起批评。”
文彬本打算从侧面了解调研的内情,不想老支书这么直截了当,他颇感意外,倒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听老支书问:“上次的‘摸底表’,带着吗?”“当然带着,还得烦请您与我重新填了。”“烦什么,这是我份内的事,我去叫会计承明与两个村民代表,咱们拿上以前的地账与航拍的数据再去实地量一量,重新核实一次。”“刘支书,需要吗?航拍不是很准确吗?”“航拍是准确,但与地账有出入,因为这几年有新开垦的,有退耕还林的,还有将地包出去的,趁这次再捋一捋,让人们都清楚。”
王文彬不想去,又不能不去,只好拿着表随老支书来到地里。没注意,地里的玉米苗已一尺来高,绿油油地,长势喜人。村里人多数在地里间苗子,也省得一户一户叫,丈谁家的,那位叫刘承红的村民代表敞开破锣嗓子一喊,两面坡上的人都能听到。只是人们行动迟缓,很多时候,刘支书已抽完一袋烟,地主人才慢颤慢颤地走过来。
这样,五个人量至傍晚八点共量了十户700亩地,就这,王文彬回到刘大爷家一沾炕顿时觉得腰酸背痛,怎么也不想起来了。刘大爷见他这样,将洗脚盆端来放在他脚下。他不好意思地撑直身子顺着炕沿滑坐在小板凳上,脱了鞋袜,才发现脚掌的突出处起了疗泡又被僵硬的皮鞋磨破了,触一触嫩红的细肉疼得他呲牙咧嘴,怎么刚才没感觉呢?他纳闷儿。
刘大爷看见了,说:“忍着疼洗哇,洗洗就舒服了。你的脚嫩,没茧皮,我这脚想打个泡也难了,”停顿了一下又说,“明天可不敢穿皮鞋了,我给你找双软和的。”“不用,刘大爷,我有运动鞋了。”“那就穿上秋鞋,”刘大娘正提着一箩头玉米轴走进来说,“你细皮嫩肉,没打熬下来,这爬坡上梁的,哪受得了?”
说话间,文彬已忍着疼洗完脚,又坐回了炕沿边,真的轻松多了,脚轻飘飘的,腰背也好像不酸痛了,胳膊又有了劲儿,洗了二十多年脚第一次感觉洗脚如此舒服而神奇。在家里洗脚跟刷牙一样不过是道程序,即使玉姝照着书上的方法给他按摩也没觉着有多少神奇的功效,今天不过一个破铁盆、三瓢普通热水竟调配出如此神异的效能,他疑惑地又看了一眼铁盆,黑而带锈,还有两处豁口,没什么异样呀!
刘大爷正要端盆去倒洗脚水,文彬急忙溜下地边说,“我来倒,”边夺过铁盆向外走去。刘孝先看着文彬的背影,呵呵地笑着。刘大娘说:“你傻笑甚了,再去捡些柴禾!”
王文彬本打算五点起床再去村口沟头走走跑跑,可一睁眼已六点。刘大爷在院里收拾,大娘在地下忙乱,他们只种着12亩玉米,另外25亩承包出去了,前两天已间完了小苗,并不忙,这样一早起来忙里忙外还不是因为自己?
他想一骨碌起来,没想到睡了一晚疼痛似乎加重了,腰伸不展,腿用不上力,硬撑着爬起来,只听老支书在院里问刘大爷,“咱们的‘第一书记’起来没?”他隔着窗户倔强地喊:“起来了——”决不能让这老头儿小瞧了他。
文彬走出门,阳光已洒满整个院落,他浸润其中,像一个大棉球,阳光越照胀得越蓬松越有劲儿。他抬起胳膊伸了伸腰,老支书惊喜地看着他,“不错,小后生,我还担心你起不来。吃口饭,走哇,今天咱们争取量完。”走出几步又转回身问:“有秋鞋没?”
文彬指了指脚上的运动鞋回道:“换上了。”老支书这才放心地走下大门口的小土坡。刘大爷走过来问:“小王,能扎挣不?”“能了,刘大爷,放心!量完回来洗个脚就没事了。”刘大爷嘿嘿地笑着问:“你也是村里长大的?”“大爷真好眼力,我老家是清池县王家堰,小时候经常去塔岭姥姥家,那沟比刘家沟还深,我爬坡上树没少挨姥姥骂。12岁,我跟我妈去了晋源,念初中、高中、大学,再留校教书,就很少回村了。”“老家还有谁?”文彬凄然一笑,“没有了,回去就是上上坟。”刘大爷猜出文彬心底藏着伤心事,怕触动,没敢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