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个……我觉得这些小样也挺好听的。咱们再听听哈，听听……”

三人辛苦半天无果。

挨边三点过的时候，作为二十四孝好妈妈的赵丹蕾就跳起来，心急火燎要去接娃。

舒诺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也得回家陪舒可乐和姜瑶瑶，于是跟着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刚走到大门口，吴清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诺诺，后天校友会，一起啊？”

“行。”舒诺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就应了。

微信上很快收到吴清雅发的电子邀请函，地点离家不太远，一趟地铁的事情。

【收到。】

回复后，舒诺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就见一辆红色保时捷从道闸出来，在她身边停下。

“送你？”林术滑下车窗，眯着眼，笑得像狐狸。

舒诺仔细地盯着他打量了一小会儿，忽地莞尔一笑：“多谢林总，我还是坐几千万的更快。”

“哈哈哈！那走了！”

林术说完，一脚油门“轰”地蹿了出去，瞬间跑远。

经过一上午和半个下午的观察，她有理由怀疑这个林术对赵丹蕾居心不良。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但是情况不明朗前，她还是不要掺和。

对赵丹蕾和柯锦的爱情，大抵就是一场不留余地的双向奔赴吧。有人唾弃，有人羡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舒诺即羡慕又不羡慕。

三点过的地铁很宽敞，至少还有靠的地方。

舒诺一路站着回到田园锦绣。

到家后，两个小朋友已经做好了作业，正在预习功课。

舒可乐十岁，上四年级；姜瑶瑶小他一岁，正上三年级。

两人对坐在窗前的书桌上，低头认真学习。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粉雕玉琢的小朋友身上，竟给人一种两小无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啊，诺诺姐回来了！”姜瑶瑶个性要跳脱些。看到开门进来的舒诺顿时欢喜地跳着迎了上来。舒可乐紧随其后。

她笑吟吟地伸手摸了摸姜瑶瑶的头发，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去和可乐分着吃。”

“啊，虫虫面包！谢谢诺诺姐！”姜瑶瑶打开纸袋一看，顿时高兴地欢呼着，牵着舒可乐的手跑到桌边：“可乐哥哥，我们一起吃啊！”

舒可乐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模样，煞有介事地皱眉：“瑶瑶，我们先做完作业再吃。”

“哦。”姜瑶瑶乖巧点头。

舒诺正打算换鞋，保姆杜阿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急急忙忙要去买调料。她恰好没事，就把买东西的活揽了下来。

俨然没发现坐在窗边的两个小家伙捂住嘴巴偷笑，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狡黠。

…………

拥挤而破旧的房屋，狭窄的街道。连秋天的冷风都吹不散这里的腐败和陈旧。

身形高瘦，脊背笔挺，身着深色休闲装的青年最终在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住脚步。

他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情形，冷俊的脸上是说不清的神情。

居民楼外墙斑驳，大片枯败的灰绿爬山虎厌厌地挂在灰砖墙上，半空电线纵横交错……

时间在这里像是静止了般，与外面的高楼大厦，热闹繁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笃笃笃…”

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脊背佝偻的小老太太从狭窄的楼道里杵着拐杖出来。

小老太太走了几步又扭头朝青年看了两眼，浑浊的眼里带着疑惑。却在季秋阳想问询时行动敏捷地迅速远去，像唯恐被什么不好沾染。

季秋阳：？

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点燃了烟。

如果可以，季秋阳并不想踏足这里，但又不得不来。

两支烟后，他迈步走进昏暗的楼道。灰扑扑的楼梯间墙壁上贴满各种小广告、喷涂着红色或黑色数字的楼道。

当他终于站在了顶层，一扇深褐色的防盗门前时，又恢复成了那个眉眼冷俊，面无表情的模样。不似找人，倒像…要打一场仗！

“你这个…我真是…”里面有人在高声呵斥。

“嘭嘭嘭！”季秋阳抬手拍响房门。

房中片刻寂静，才有个不悦的声音传出。

“谁？”

里面的木门被拉开，露出张尖瘦的中年妇人面孔，头发乱糟糟的，皮肤黑黄，一双三角眼警惕地盯着他，满脸的苦大仇深。

“你谁？傅老三不在家，要债找他去！”女人恶狠狠地说完，‘咣当’一下甩上房门。

季秋阳再次拍门。

“都说了傅老三不在！”女人再次拉开房门，不耐烦地扔了一句，又重重甩门。

力道大得连墙角的蜘蛛网都跟着抖动了两下。

季秋阳第三次拍门。

不等女人开口说话，他先开口：“我来看老太太。”

女人愣了一下，迟疑地问：“你谁？”

“我是……傅清欢的儿子。”

“傅清欢？”女人皱了皱眉头，突然瞪大了眼睛：“傅清欢！傅清川的姐姐？”

季秋阳漠然地点头。

“嘭！”

第90章 给少年的最后一封信

房门再度重重关上。

这是季秋阳没料到的。他沉默地在门外站了几分钟，转身打算离开，换傅清川在的时候过来。

房门又被打开，连防盗门一起。

“不好意思，我这刚才在忙，现在好了。快进吧！”女人站在门边，头发梳得亮光光的，身上的碎花马甲显然是刚加上的。

季秋阳点点头走进房间。

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呈现在他眼前的比记忆中的东西更陈旧。

老旧的纤维板家具，变形的沙发，失去了光泽的灰黄色木地板……

一个吚吚呜呜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那些难闻的味道也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季秋阳扭头朝女人看了一眼。

“啊，那是老太太的房间。她小脑萎缩，瘫了有三年多了。”女人关上房门，冲着他小心翼翼地笑了笑。看似刻薄的面容，此时透着一份朴实。

季秋阳忍着扑鼻的味道，走进房间。

屋子不大，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护理床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气色不错的微胖老太太。

床对面的柜子上摆放了不少的护理垫之类的东西。

老太太的眼睛半睁不睁，面无表情，不时嘀咕两句。

小脑萎缩，半身不遂，老太太未来不多的日子只有与床为伴。

季秋阳自己对老太太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此刻见她这样，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我舅舅呢？”他没有多呆，退出房间问。

“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女人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去拿水杯，倒开水。

“哎，秋阳你坐啊！到家了别客气！”

季秋阳在沙发里坐下，随手接过女人递来的乳白色塑料水杯，他假装没看见杯口糊着的一层黑黄色茶垢，让杯子在手中停留了三秒后放到茶几上。

女人陪着他尴尬地坐了会儿，才抬头看着他小声问：“你这次来……”

“我来看看外婆，顺便想拿回我妈妈的东西。不知道……呃……舅妈你有没有看见？”

女人听他喊了声舅妈，顿时眼睛放亮，激动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克制住心头的开心。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说：“家里就这么点地方，我不记得有你妈妈留下的东西……要不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季秋阳点头：“谢谢舅妈。”

“不客气，不客气。”女人迅速拨通了傅清川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个混不吝的男人声音：“有事说，有屁快放！”

女人歉意地冲着季秋阳笑了笑，才又开口：“秋阳来拿你姐清欢的东西，你放在哪里的？”

“啥玩意儿？”那边顿了顿：“你说啥？”

“秋阳来了，他来拿你姐傅清欢的东西。”女人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她哪里还有东西在家，都没了！哎……季秋阳这小王八犊子回来了？你让他在家等等！”

女人来不及取消免提，电话里的大嗓门让她异常尴尬。

季秋阳脸色难看。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女人的手机，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问：“你卖房子的时候，我让你带回来的东西呢？”

电话那头兀地安静，接着：“我艹！”

季秋阳一听，顿时心头拔凉拔凉的。

他绝望地深吸了口气，克制着摔电话的冲动，把手机还给了女人，转身夺门而去。

女人默默着，被季秋阳一身低温负压吓得不轻。待他离开，才缓过神来。却突然发现沙发扶手上多了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

她带上门，疾步走到窗边。就见季秋阳高大的身影从楼栋出来，疾步远去。

“哎，好不容易有个发财的亲戚啊！”

女人惋惜地叹了口气。痴迷地抚摸着手里那叠散发着油墨味的崭新钞票，心头把自家不靠谱的男人祖宗问候了千万遍。

…………

青田锦绣是个大型楼盘，小区的中庭里设有超市。

舒诺从超市里买了鸡精，又随手买了点啤酒、干果。出来后又回头去买了几块巧克力。不知不觉就逗留了好几十分钟。

再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沉，冷风直接朝着脖子里灌。

她下意识地将衣服拉链直接拉到了下巴，拎着买的东西朝家里走。

今天是她25岁生日。

一晃已经回来这么多年了，还真是快啊！

“叮咚”微信提示音传来。

她低头一看，居然是顾言哲给的520转账。

自从大家在她20岁生日聚会过后，就约定俗成，但凡她生日，一定是520转账。多1块钱都不带给的。

后来，连严屿宋那小子也学会来凑热闹了。

就……挺离谱，也有点窝心。

回到家中。

舒诺一推门，就见桌子上摆着个漂亮的双层奶油蛋糕，蜡烛也已经被点燃。

明晃晃的烛光里，两个小家伙笑容满面地扑上来，一人牵着她一只手往桌子跟前走。

“姐姐生日快乐！”

“诺诺姐生日快乐！”

舒诺惊喜地看着漂亮的生日蛋糕，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的杜阿姨。

“舒小姐生日快乐。”

这是一场甜蜜的预谋呢！

一旁的小朋友和大朋友笑眼弯弯着，耀眼的烛光，像天空闪烁的星星。

多日来，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舒可欣，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里有一角柔软而温暖。

和两个小朋友笑闹了一场，大家分掉了那个可口的蛋糕。

等舒诺回到62栋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

她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让每一间屋子都照得透亮。甚至包括摆放着季秋阳母亲遗照的房间。年轻女人眼神温柔似水，温婉美丽得不像是人间应有的存在。

这个年轻女人的忌日与她的生日相隔一周。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异类的缘分？

在房间里停留片刻后，她熄灯退出。

舒诺将买来的一堆零食和啤酒摆到了餐桌上，又翻出冰箱里之前存放的肉铺。

她准备给自己好好过一个生日，告别过去，然后……继续往前走。

毕竟人家身边有了大活人，也并不打算和自己叙旧。她实在是没有低声下气当舔狗的嗜好。

【从17岁到25岁，我终归是等不到你了。

我走过你走的路，看过了你看的风景。

坐在你曾经坐过的长凳上，感受八月夏日的晚风，看同一片天空的浮云。

我给自己织了个五彩的茧，甘之如饴。

直到今天，我该放下了。

我尽了最大的力气，把自己活成了个小丑。

就这样吧。

未来还长，人还是得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再见，我的少年。】

重来一世，她终归不能活成上辈子那个碌碌无为，一无所有的可怜女人。

两听啤酒下肚，舒诺浑身都开始发烫，但脑子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颤抖地在手机里编辑了段文字，这将是她发给那个少年的最后一封邮件。

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眼泪从尖瘦的下巴尖滴落，碎在手机屏幕上。

手指尖疼得无法形容。

泪流满面的舒可欣放下手机，一手捂着脸，晕晕乎乎地仰靠在椅子里，努力地平复着翻滚的情绪。

“嘟嘟嘟……”

振动伴随着铃声。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