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叶腾眯着双眼，打量着曹秀。

这幅模样，好似是彻底失望。

又好似满腔抱负，瞬间烟消云散。这种表情，他先前也曾见过。有些胸怀远大抱负的，也想着入秦一展所长。但很可惜，大部分人最后都没机会。有的人会因此怨恨，但更多的是悲愤与不甘。

这时陈平则是站了出来，抬手作揖道：“平以为，若私学在可控范围内反而是有利于秦。”

“嗯？”

叶腾皱起眉头，注视着陈平。关于陈平他也是多有耳闻，这段时间也算是打过些交道，所以知道他也相当有才能。曹秀能得其助力，足以看出也是有真本事的。

“汝何出此言？”

“所谓私学，无非就是非法家之言。”陈平是不卑不亢，淡淡道：“此言最早出自韩非之口，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后得上认可，于是便推行此法。可韩非便师从荀子，若是真的禁止私学，哪还轮得到他？再说李斯，同样师从荀子。还有诸多秦吏皆是出自私学，却能为秦效力。”

陈平顿了顿，看了眼曹秀，而后继续道：“再有，天下私学何其多？秦廷太医皆是出自医家，他们可是私学？太史令精通星象兼顾修史，他们可算私学？诸多武将研习兵书信奉兵家，他们可是私学？”

连番追问下，令叶腾脸色都有些难看。他方才会这么说，其实只是想劝诫曹秀。自古变法者，就没几个能落个好下场的。他们都知道私学并非全是坏的，但为了统治一刀切明显是最好的。

曹秀坐在旁边，轻轻颔首。对于陈平所言，自然是相当赞赏，这简直就是他的嘴替啊，说的都是他心中所想。他方才所言自然是气话，想的就是作壁上观看着秦国崩塌覆灭。

叶腾的态度，他算是明白为啥秦国会崩塌了。很多人的想法都是相同的，就是要奴役百姓，将他们控制在手。所谓的私学，自然会遭受他们唾弃。

“禀内史，昔日管子曾言：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我苟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

曹秀抬手作揖，平静道：“下吏以为国家若想长久不衰，需要不断的学习和教育。士卒需学习使用兵器，黔首要学习耕种，工匠要学会制作农器兵器……这些其实都是教育。百家之言各有利弊，所以昔日吕不韦推崇杂家。博采各家之说见长，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叶腾轻轻颔首，表示理解。这番言论倒也算是言之有物，而且曹秀的初衷肯定是好的。但他这的想法却很危险，很容易引起诸多廷臣的反对。

叶腾神色从容，挥手拂袖淡漠道：“你可知，秦廷上下是如何看待私学的？本君现在告诉你，私学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诸侯虽灭，其心不死。有的出口便是各国诗句，还有的则是捧着各国史书教导稚生，让他们莫要忘记灭国之恨。”

叶腾特地顿了顿，望着曹秀继续道：“你并非秦人，而是泗水沛县人士。那么就应该知道，当地风靡魏楚之风。更有甚者，私底下祭祀昔日的楚怀王。邯郸等地，也有黔首自发给秦已灭六国，但想要统一他们的思想却不容易。所以才会禁止私学，免得他们宣扬列国旧仇，挑拨黔首与秦为敌。”

关于这事，其实曹秀也都知道。秦国的做法就是典型的一刀切，直到几年后李斯提出焚书的建议，彻底的将秦国推向了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在他看来，其实这种做法是最蠢的。

伱能焚书，别人就不能藏起来？

就算焚尽天下书，也还有无数名仕大儒。他们脑子里的知识，不论任何火焰都无法焚毁。他们只要活着，就绝不会妥协。千万别小瞧这时期的文臣，大部分都是宁死不屈的类型。

就比如说春秋时期的史官，一个个都是宁死都不改一个字。齐国的崔杼弑君，连杀史官三兄弟，愣是不改。最后南史氏听说太史兄弟被杀害，抱着竹简急匆匆赶来，要接替太史兄弟将崔杼的罪状记载史册。见太史季据实记载，方才回去。

此刻已至正午时分，曹秀便先令草儿准备饭食美酒。同时将炉灶点燃，免得天气太冷。

既然是在他这，那伙食肯定不能差咯。上好的小羊排搭配莱菔炖煮的极其软烂，而且膻味很淡，反而是香气扑鼻。还有就是梅干菜扣肉，肉都是肥瘦相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还有就是梅干菜，更是极其下饭。搭配上汤汁，饶是叶腾都吃的大汗淋漓。

连干三碗饭，吃的连汤汁都没剩下。台案上的菜肴也是全都吃光，就连生姜都没浪费。看的曹秀是目瞪口呆，不住咋舌。只能说这时候很多人都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

“内史所言，下吏也都能理解。只是在下吏看来，百家皆尤其所长，根本无需罢黜百家。当然下吏并非是鼓励私学，而是觉得能加以控制。”

“你想如何控制？”

“所有私学皆需得到秦国官方允许，方可招收弟子。此事可通传于天下，凡不接受的也就能理所当然的取缔。得到准许的，则赐予匾额，以此彰显身份。所谓的私学，也就成了官学。通过此法，完全可以将百家皆收为己用。再者可赐予他们爵位，若是教得好还可以加官进爵。”

“呵……”

叶腾闻言却是冷笑，淡淡道：“你还是太过稚嫩了些，所想实在天真。若真的如此，还有几人愿意耕作？如此会造成多么严重的灾难，汝可知晓？”

“内史所言，其实与生产力有关。另外私学并非是不收钱，能上得起私学的又有几人？陈平，你说说栎阳当地的情况。”

“嗯？！”

叶腾皱着眉头，看向起身的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