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
作者:墨绿格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2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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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天有点蓝,风有点冷,电线配着枯枝,画面里站着个挺拔的黑衣少年,眉目清俊,大半张脸都藏在卡其色的围巾后面。
□□的总不至于是活见鬼了。
陈森对着电话里说了一句“等着”,折回屋里,穿上外套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关雁操作着游戏手柄朝他喊。
“出去拿个快递。”
“我去吧,你那腿难得下楼了。”关雁说着就要起来。
“小心boss来了!”
“我操——”关雁条件反射的一屁股跌回去就是一阵子弹连发,回过神来人影都看不见了。“什么快递啊,这么激动……”
司南有点紧张,盯着陈家大门心跳的有点快。
两秒、三秒……门开了,陈森拄着拐出现在视线里。
司南捏了捏拳头。
陈森拄着拐走了两步就不肯再走了,停在大门口:“过来呀!”
司南依言走过去。距离近了,反倒没那么紧张了,就是感觉有点别扭。
诡异的气氛。
“吃了没?”陈森问。
司南点头。
“那再陪我吃点。”陈森转过身往巷子口走,见他没跟上来,停下,转头,司南看看他又看看二楼阳台。
“你想上去陪他们吃顿饭啊?那走吧。”说着要往回走,司南连忙几步赶上,拽了他袖子一把。
陈森抿了抿唇。
他没有问司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想问,也没有必要问。
“你想吃什么?”
“冰淇淋。”陈森说。
司南微微蹙眉。
“你不怕冷吗?”
“今天天气挺暖和的。”
从巷子口出来往左走有一个小公园,平时是周边小区大妈大爷们的晨练场所。这个点没什么人,司南把陈森安置好,一连跑了两条街才找着买冰淇淋的。
“我想吃巧克力的。”
司南把巧克力的给他,自己吃另外一支蓝莓的,一口咬下去,瘆得牙齿发麻。
“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说还得要个把月。”
“嗯。”
没话说了。
公园里大部分的树叶子都掉光了,草也是黄的。
司南把冰淇淋袋子在腿上铺平,折叠起来,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他拿手压着,骤然一松手,方块就散了,只留下一道道折叠的痕迹。
“你带手机了吗?”司南问。
陈森在身上摸了一圈:“没有。”
“阿姨他们该着急找你了。”
“是啊。”
司南把手机掏出来,在指尖转了个圈:“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陈森接过来,打开:“说什么?”
司南发愣:“嗯?”
陈森突然喊:“抬头!”
司南下意识抬了头,咔擦一声,陈森把举高的手放下来,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两秒,冲他晃了晃:“你的脸拯救了你的表情。”
司南拿过手机看了眼。
照片稍微有点曝光过度,陈森只剩下半张脸是清楚的,而他,表情呆滞,透着一种纯天然的傻气。
司南忍不住笑了下,心里有股甜滋滋的味道。
“我走了。”陈森拄着拐起身。
司南跟着起身,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缠到了他脖子上。
“你上次那条围巾还在我那儿呢。”
司南手上动作一停,跟他的目光对上,有点受不住的别开眼。
“别感冒。”
“开学见。”
心头大石一松,司南从阜城站出来感觉天都是旋转的。
回家的路上接到常健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到家后他直接躺床上就睡死了过去,再睁开眼,房间地板上已经铺上了夕阳的余晖。
司南拿掉额头上的退烧贴,脑子还有点懵。
他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腻的不行,只想赶快洗个澡松快松快。
洗完澡,他正在吹头发,有人敲了敲门,司南喊了声“进来”。
常健推开门走进来:“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没事了。”司南放好吹风机,套了件棉T恤。
常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似的,最后叹了口气,道:“是我们对你太疏于关心了。”
“常叔,别这么说。”他的表达能力也很有限,说不出什么宽慰人的话。不管他和司蓁的关系如何,至少走到今天,他是很感谢常健的。在司南的心里,他的出现,弥补了一部分自己关于“父亲”一词的幻想。
常健虽然不知道他内心的这些想法,但也能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察觉到司南拘谨的安慰。
“行了,那你收拾收拾就下来吃饭,咱们给你妈妈过生日。”
“嗯。”
晚饭做的很丰盛,烛光,鲜花,红酒一样也不缺。
饭吃到一半,常健起身去拿了个檀木盒子过来,司南吃着自己的饭,倒也有些好奇,假装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发现那盒子里装着的都是些很琐碎的东西。
司蓁仔细翻着盒子里的东西。
这样的盒子她已经有很多个了,和所有的盒子一样,这里面装着树叶,石头,飞机票等等……都是一些生活中琐碎的不能再琐碎的东西,基本上他们去年一年在这世上生活过的痕迹都在这儿了。
她本来就生的美,今日又精心打扮过,更是艳极。
司蓁收起盒子,主动凑上前吻了常健一下。
常健表情有点难为情,心虚的看了司南一眼,偏巧司南还举手示意:“我什么都没看到。”
母子两个难得相视一笑,常健心生感动,举起酒杯,看向司蓁:“生日快乐,老婆。”
“谢谢老公。”
吃完饭,常健和司蓁在楼下跳舞,悠扬的舞曲声撩动心扉,司南在男人别扭又尴尬的眼光中识趣的退场了。他来到二楼他们的房间,进屋,走到化妆台前,把兜里的黑色的小布袋掏了出来,停顿了两秒,然后放在了台面上。
隔天一大早,司南下楼吃早饭,常健正在餐桌上看报纸,见他下来道了声早安,笑容有些别有意味。
下一秒,司蓁穿着围裙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往餐桌上放盘子的时候,司南看见了她手上戴着的那个鸡血藤镯子,开口的地方镶了两颗莲花形状的银珠子。
司南走到常健旁边坐下。
“你还搞得挺出其不意。”常健拿报纸挡着跟他小声说话。
司南也压低声音:“你都那么提醒我了,我又不傻。”
常健笑着又翻了一页报纸。
开学回到校园,满教室左邻右舍都在抱怨寒假太短,一晃就又开学了,只有司南怡然自得的坐在教室里,心里还觉得这个寒假放的实在是太长了。
关雁一如既往的在埋头抄作业,两人中间的位置空着,陈森还没有来。一直到开学典礼结束都没见他人,司南有点不安,问关雁也说不知道什么情况。
许旭面露担忧:“会不会是陈爷爷他……”
他话没说完,三个人心里都不安起来。
上课铃响了,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当之无愧由班主任操刀。
一个寒假不见,裘总圆润了许多,连带着面孔都变得慈祥了,只不过一开口,那个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同学们,高二下半期了。时间用起来总是比你兜里的钱还花的快,这学期是你们通向高三的过渡期,我希望大家每一个人都能做出改变,都能开始学着绷紧你脑子里的那根弦!高三是一场硬仗,一场攻坚战!希望大家从这一刻开始体会这个氛围,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你高考的成绩,只取决于你这接下来一年半的努力程度……”
裘总的嘴一张一合,司南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见关雁收起了手机,连忙问:“怎么样了?”
关雁瞥了讲台一眼,转过脸小声道:“老陈他爷爷要不行了,我妈他们正在往陈家赶。”
司南心开始下沉。
关雁脸色严肃:“太快了,这才多久啊……”
当天晚上,关雁就被他妈一通电话连夜叫去陈家了,寝室里一下只剩下两个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许旭不知道从哪儿摸了瓶酒出来,晃晃递到司南面前:“喝点?”
“叔叔酿的?”
“嗯。”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酒还是一如既往的冲。
司南一口咽下去,喉咙火辣辣的烧,眼睛瞬间就红了。
“好辣。”
许旭只浅浅尝了一口,辣的直吐舌头。
“早知道就带果酒了,这是我爸让我给关雁带的。”
“没事。”司南说着,又闷了一口,感觉那酒液顺着喉管一路烧了下去,有股自虐般的痛快。
阳台被防盗窗拦着,他们寝室在四楼,视线延伸出去刚好看到学校食堂,天上星子疏淡,月亮更是瞧不见影子。
他俩酒量一个比一个差,不知不觉喝下去大半瓶,奇怪的是,他居然也不觉得醉,脑子清醒的可怕。不过许旭倒是已经犯晕了,耷拉着头,猛地抬起来就是一张标准愁眉苦脸。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听阿姨说,陈森好像跟他爷爷特别亲,他爸爸又走的早……”
许旭念经似的嘟嘟囔囔,最后成功地把自己给睡着了。司南搁下酒瓶,费力把他背上了床,盖好被子,又接着自饮自酌起来。
他想给陈森打个电话,但是处在这个时刻,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他。手指无意识的划着手机屏幕,偶然把相册给点开了,最新照片赫然就是他和陈森的那张合照。
他把陈森那部分放大,眉眼,鼻子,嘴唇,下巴,都一一仔细看过,心脏像被人高高揪起来,又倏地放手,软塌塌的跌落在地。
司南就着这张照片又喝了半瓶,最后成功的把自己给喝吐了。深更半夜蹲厕所吐的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时候,在自己浆糊似的大脑里抽丝剥茧的理出了那么点想念的味道。
开学第三天,关雁回来了,顺便带回来一句话,老爷子走了。
“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老陈跪在地上,老爷子就躺在他最喜欢的那把躺椅上,拉不起来,他就那么跪了一夜,第二天老爷子就抬去殡仪馆火化了。”关雁嗓音有点沙哑,眼睛也红红的有些发肿。“他就是不哭,话倒是还愿意说,只是说来说去就‘没事’俩字。李姨说他状态不对,让我回来再给他请两天假。”
“怎么……”许旭欲言又止。
关雁累的睁不开眼,说完倒头就睡。
司南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黑掉又亮起,周而复始。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
大概是知道大家都没什么学习的心情,老师把这堂课改成了随堂测验。
英语算是司南的弱项,他费力的看着那些字母,大多都是一知半解。满教室寂静无声,老师坐在讲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书,大腿上忽然传来一声震动,司南心一紧,手探下去掏裤兜。
—老地方。
陈森只发了这三个字过来,司南完全坐不住了,他小心的觑着讲台上的动静,一点点的把后门开了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然后顺利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