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勿倾心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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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共眠
“啊?”李沛然重又从沙发上站起, 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放在实木茶几上,看得冉冉直心疼, 伸手拿过一块杯垫丢给他, 他才回过神来将茶杯搁上去, “我给你放水去。”
“我就淋浴好了, 洗完, 脚上重新包一下。”冉冉想到脚底刀割般的疼痛,说话如视死如归一样,但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那可不行, 这刚上好药,弄湿了感染怎么办?”李沛然很固执, “放水又不麻烦。”转身沿楼梯走到二楼去, 不一会儿传来微弱的水声, 不仔细辨认,还以为是外面的雨声。
过了十来分钟, 李沛然走到冉冉跟前,“我抱你!”将她横抱在胸前。听得到心跳的声音,冉冉竭力让自己镇定,脚上伤成这个样子,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怎么他倒不淡定了呢?
被抱进卫生间, 不出所料, 又是间比冉冉卧室还大的屋子, 带着点起伏的白色瓷砖墙壁将卫生间隔了几个空间, 看得冉冉心里直咂嘴,里头一时看不到还有多大, 建这别墅的人,当真没拿地方当回事。
被放在外间原木防水长凳上,“你把衣裳脱了,裹上这浴巾,我给你抱到浴缸里去,怎么样?”冉冉还没反应过来,李沛然已走出去,拉了门把手将门关上,“你裹好叫我。”
冉冉边脱衣服边打量这外面的一间,洗手池前宽大的镜子,冉冉疑心这镜子的卖家早就破产了,普通房子哪儿搁得下这么大的一面镜子,还是在卫生间里。
身上的衣裳湿哒哒的,若不是屋子里空调很暖和,身上的热量早就被吸尽。这会儿连衣裙裹在身上,格外难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白裙子丢在一旁的竹筐里,寻思了下,又把贴身的一套白底子带红樱桃的内衣藏在竹筐底,用白裙子盖在上头,免得他看到了尴尬。
长凳另一旁的矮几上,一沓叠得方方正正的白浴巾,冉冉拿过上头一条,裹了一圈,这长度,着实短了点儿。她双臂夹紧,又用力把下摆扯了扯,伸长脖子,从镜子里打量了一下,总算把该遮的都遮严实了。
余光瞥见鞋架上的塑料拖鞋,突然改了主意。拿过一双,双脚踩了上去,有点儿疼,总算也能走,她一手抓着浴巾,一手扶着墙,刚好一脚踢在那放换下衣裳的竹筐上,疼得咧了嘴,“哎哟。”
李沛然赶忙推开门,见冉冉站在墙角,责怪道:“你这就自己走路了?”忙上前抱起她。
“没事,哪儿那么娇气的……”其实冉冉割破个手指头也要几天不浸水的,只是在他跟前没有法子,才粗犷了一回,结果还未遂。
入水的时候,本就短了点儿的浴巾浮起一点点,冉冉正担心要走光,那浴巾便被李沛然按了下去,他目不斜视,轻柔地将她的双脚搁在浴缸边沿,高高的在水面上,“你要什么就叫我,我在那长凳上坐会儿,没事的,不进来。”
冉冉看他消失在走道里,才把身上的浴巾拿开放在一边台子上,松弛了会儿,吸一口气,沉到浴缸底一小会儿,重又上来,心里说不出的释然,丝毫不担心外头的李沛然。
水龙头都在手够得着的位置,冉冉在浴缸里泡了许久,眯着眼,脑中全是头一次和李沛然相见时,他身边那个明星脸的女人,这才多久的功夫,毁了一只眼睛,还毁了容。心里猛地大骇,放掉全部的水,抓过旁边干爽的浴巾,将自己稍微擦拭了下,又裹了起来,“我好了。”
李沛然走进来,看到冉冉雪白的肌肤透出血色,很是健康年轻的模样,脸蛋红扑扑地,一双眼睛望向他。肩上的头发在身后簌簌往下滴水,本来擦干的锁骨上又被落上不少小水珠,像个刚刚洗干净的苹果。
抱在手上又软又轻,他顺手还拿过一个电吹风,送到自己卧房的床尾凳上。
冉冉拘谨地吹头发,听不到旁边的声音,能让她觉得不那么窘迫。可她的心又开始跳了,穿什么睡呢?
李沛然拿着两条睡裙站在她跟前,嘴唇一张一合,冉冉忙关了电吹风。
“一件棉的,一件丝绸的,你喜欢棉的吧?”
冉冉打量眼前的睡裙,鹅黄的一条套头裙,看起来就是棉的,和自己一贯穿的很像,另一条紫红色的丝绸睡裙,前面对开,用两条带子系在胸前,却仍然是个深V,冉冉觉得它什么都遮不住。“这……”心里突然一沉。
李沛然一看到那狐疑的眼神,赶忙解释,“都是新的,只洗过一次。”
冉冉拧了拧眉,“你买新的睡裙做什么?”
“嗯……”李沛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就是买了……”见冉冉看那丝绸时眼中的诧异,把纯棉的递过去,“还是这个舒服。”
冉冉接过,他拿着另一条去了别的房间,一小会儿之后,他探头进来,“我先洗个澡。”
冉冉穿好睡裙,又把头发吹干,爬上床,又见这一床一百二十支棉的四件套,冉冉拿胳膊在上头蹭了蹭,实在是一种享受,不觉伸了个懒腰,靠在床头微眯着眼,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他拿到床头柜上,没想到他是这样细心的人。
谷裕发了几条微信来,冉冉挺高兴的,过年之后先是自己去了总部,回来想找她,她却陪周鼎去浙江谈生意,一去就是几个礼拜,终于回来,两人可以聚聚,可一想起自己腿脚不便,突然又泄了气,思量一下,若是告诉她是车祸,她一定要来看,这一看,就发现不在家,要解释的事情就越扯越多,索性推说周日系里几个同学聚聚,下个礼拜再约。
刚发完信息,就听见李沛然的声响,一抬头不觉绯红了脸,他居然用条浴巾围在腰里,上身只看得到肌肉。他拿过床尾凳上的吹风机,“不好意思”,又走出房间去。他今晚绅士得又有点叫人惊讶了。
冉冉被方才闯进来的李沛然搅得心神不宁,手指机械地在屏幕上滑动,看了什么心里都不知道了。刚夸了他绅士,他却不那么经夸,吹干头发,套了居家的T恤和长裤又走了进来。
“你?”冉冉不知他的来意。
“聊会儿?这会儿睡是不是太早?”他笑着看床头闹钟,没有秒针,于是没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房间灯光昏暗,起先还没看到,这会儿才十点过了一点。还没等冉冉答应,他盘腿坐在冉冉身边。
冉冉半倚在床头,觉得有点尴尬,却也想不出个更好的姿势,和他在一张床上,什么姿势都不如两人倒头就睡来得轻松自在。
“疼吗?”李沛然望向她藏在被子里的腿。
她摇摇头。
李沛然顿了顿,突然“噗嗤”一下,“你挥舞那钢管的样子,真应该画在教科书上。”
冉冉莫名其妙。“哪一科?”
“哲学,哦不!”他转动眼珠琢磨了下,“是物理书。下面配上,‘给我一个支点,我要撬起整个地球——亚里士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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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冉冉作势握了拳头,没有甩出去,“不识好人心。”
自己想想当时的场景,好像其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眼中只有那辆被夹住的车,和车里的李沛然,旁的声响、寒冷、潮湿,仿佛都是别的世界的东西,只想把他弄出来,这会儿被他一描述,心里陡然放松,脸再也绷不住,也笑了起来,边笑边心想,他笑话我,我还笑,太丢人了,然而那畅快的笑却抑制不住,直从喉咙里出来,她笑得肚子都疼了。
两人都笑得人仰马翻,李沛然也半躺下来。笑过后,空气滞了下,又被怅怅充满,四处都飘浮着让人鼻酸的难言情绪。
冉冉知道,今天自己实在太幸运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谢李沛然,撞上对面渣土车的瞬间,驾驶员本能就该往右打死方向盘,冉冉确实觉得自己这一侧被撞了好几次,可是最后却向左横在路中,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解释,这话不好问李沛然,太自不量力。然而她却不能当不知道欠了人家这个人情。
“我们第一次见的情景,你还记得吗?”她小心地问,那么多人和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李沛然心里刻下多重的印子,是风一吹就平了的沙子,还是像树枝划过泥土一般呢?
“我轧了你的脚嘛。”他双手枕在脑后,有点不情愿的意味。
“你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女人,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李沛然脑子里“轰”一声,她不至于要翻什么旧账吧?仔细思量了下,只记得她好像是本地一个车模,但这不能告诉冉冉。好像和她胡闹过一两夜吧,当时刚到南京没多久,着实肆意了一阵子,之后再没联系,摇了摇头。
“你没看新闻吧?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出了车祸,这辈子算是废了。”
冉冉张望他的脸,初听到时也是震惊,而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的口吻道了句,“那真是可惜了,年纪这么轻。”
冉冉瞥了瞥嘴,“你可真是……”脑中响起句极粗糙的话,却不得不赞叹,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语言功底,“好歹也和你有点露水情缘。”
“咱能不能好好聊天?”没想到,大难不死,她说话倒是口无遮拦,被这么一戳,李沛然破天荒地臊了。
冉冉咬咬唇,“其实我觉得,今天要谢谢你,你要是方向盘转转,我就和她一样……”
李沛然已经习惯了面上和女人热火朝天地调情,而内心云淡风轻;然而面对冉冉,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他刻意维持着水波不兴,顿了顿,“那你就欠我个大人请,过些日子是要还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在冉冉的意料之外,她笑了笑,有点失落,却又觉得没有想象中尴尬。“你可别狮子大开口。对了,说要给我的礼物呢?”
李沛然赤着脚跑到楼下,又通通跑上来,抱着个白底绿花纹的大盒子,站在床前揭开盖子伸到冉冉跟前,居然是对星巴克的杯子,一黑一白。
恍惚间,冉冉想起和他在总部楼下广场相遇的那天,这一黑一白朴素极了的基本款,在一群粉嫩嫩的情人节专题杯具中反而别具一格,她好像多看了好几眼。她伸手拿出一个,底部淡淡的印子显示是华盛顿特区的咖啡厅出售的。
心中有小小的窃喜,蔓延出声势浩大的喜悦,爬上她的眼梢。
“以后去你家,别让我用纸杯。”他带着点愤愤,把杯子重又装好放在床头柜上。
“以后?”冉冉哑然了,和他,还有什么以后可以谈?心里那层淡淡的忧伤像极了初春的雾,薄薄的一层,却无处不在,渗透心里每个角落。“我好累啊,睡吧……”今天大起大落,去栖霞山的路上就忐忑了一两个钟头,中间这么多的波折,这会儿真像要散架似的。侧过身子后,眼皮子就发了沉。
闭了会儿眼,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微弱的台灯被熄灭,李沛然也在身后躺下。
眼睛都睁不开来,冉冉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睡这儿!”
李沛然也是相同的不满,“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谁也别嫌弃谁了!”
这么大一幢别墅,那么多的房间,居然还要和李沛然挤在一张床上,冉冉心想,荒唐,真荒唐,也就那么入了梦乡。
李沛然其实没那么困,他琢磨着,老天当真是和他开玩笑,今天是第二次和她共卧,可居然她的脚又伤了。可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缘分?身旁传来低低而均匀的鼻息,她又惊又疼地折腾了一个晚上,不禁心疼。侧过身,她刚好也躺正了身子,姣好的面容,左脸微微发红,张伊慎一巴掌真是狠,他轻轻抚了两下,他不在乎这一夜二人仅仅止于共卧,甚至明天、后天,只是期望她夜夜能这样安然地躺在自己身旁,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