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勿倾心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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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表白
冉冉起床时, 卧室已经没了李沛然的身影,但身旁的床单上微微的褶皱,看得出来, 他在这里睡过。
床尾凳上, 冉冉昨天的连衣裙已经洗净烘干熨平, 平摊开来, 一边还有一包没有拆过的丝袜, 那套白底红樱桃的内衣也放在连衣裙上,冉冉绯红了脸,却只得忍着, 穿戴整齐,又洗漱停当, 走出卫生间时, 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从外往里走, 险些撞上。
冉冉没想到还有人,吓得愣住了。她倒是意料之中似的, 虽也是一惊,却马上正色了,“赵小姐是吧?你那白裙子弄脏了,不太好洗,你别介意啊。”
这才明白过来, 又觉得自己好笑了, 李沛然这样的人, 哪可能碰那脏衣服的竹筐呐, 忙笑着道谢, “洗得比我自己弄的干净多了,谢谢阿姨!”隐约闻得到香喷喷的气味, “阿姨做饭了?”
她笑眯眯的,“难得,李先生亲自下厨,赵小姐好口福。”
冉冉浅浅一笑,想到那对杯子还在房间,走回房间,抱在怀里走下楼梯。头一次来他家,是裝音响来的,没好意思四处张望,昨晚又匆忙,今天趁着外头雨过天晴,阳光正好,冉冉细细打量这别墅,没想到走的北欧风格,厚重的实木地板与家具,却都是极现代感的简约设计,褪了繁复与过分的雕饰。冉冉边看边觉得,这别墅就和李沛然是一样样的。
半开放的大厨房里,李沛然立在整面不锈钢的操作台前,娴熟地煎鸡蛋,再寻常不过的鸡蛋,这会儿的香味却让冉冉觉得饥/饿/难/耐。
听见脚步声,李沛然回头,“能走了?”
冉冉这才意识到,脚上的疼痛没那么明显了。
“昨天那么着急忙慌的,我们都没吃晚饭,我还好,下午四点左右吃了一餐,你饿坏了吧?”
面包机响了一声,弹出几片飘着小麦香味的面包,他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快速地往上头放生菜、金枪鱼肉、酸黄瓜,还抓了许多切成小丁、小圈的蔬菜,冉冉看得眼花缭乱,“你准备了多久?”
他忙着切掉面包的边沿,“没多久,早上起来让阿姨来的时候带些菜来,我洗了洗切开就好了。”说话间,白盘子盛着一个三明治递到她眼前。又从榨汁机上拿下一个盛满橙汁的杯子。“上次好好的晚饭也没吃上,今天说什么你也得尝尝我做的早饭。”没有抬眼,余光也瞥见冉冉一怔,李沛然知道,那天的尴尬情形,只有自己来说破。
冉冉咬了一口,各种味道在舌尖上绽放,她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把现成的东西堆在一起而已,谈不上什么大厨,然而这美妙的滋味却让人沉醉。嚼在嘴里是美味,咽下去的却是苦涩。
从前她和其雍描绘过再平常不过的周末早上,两人在厨房的餐桌边慵懒地来个brunch,那样小小的愿望,没有实现。现在她吃上了别的男人给她做的三明治,这是头一次有这样的经历,却是李沛然。酸黄瓜果然是个调味的好材料,冉冉笑着在心里记下了,一个三明治而已,自己也能做出比这更好吃的给自己。
李沛然见她只吃着,什么话也没说,不禁有点失望。
“我一直没想明白。”冉冉咽下一口,踌躇了会儿,“既然她在你家里等着,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那一场相遇,对两个女人来说,都是个警钟,他不在乎伤了谁,女伴儿而已,根本无需尊重。
李沛然叹口气,“我早就想和她断了。”他不想像个絮絮叨叨的小男人一样说些苍白的撇清的话,“那儿,十家有八家的备用钥匙都藏在门廊的花盆底下,她自己摸到就开了门。”他耸耸肩,“后来我给她送回酒店了。”他平静无波澜地像在讲述一件寻常的事情——他送个朋友回家。
冉冉的失望是探到心底的,她也不知自己在期望什么,他若是对她有点感情,这会儿自己心里肯定不平静,然而他这样像说个不相干的人,她更觉得心寒,这就是他对女伴的态度。
吃完早饭,冉冉的心情急转直下,这个别墅她不能再待,终究不是她该待着的地方。李沛然再三挽留她吃过午饭再走,却被拒绝,原本还想多照顾她几天,也趁早咽回肚子里。
花园外的车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奥迪A6停着,“让人开来给我救个急。”他有点无奈,爱车在眼前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他看着背着包的冉冉坐进副驾驶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思量过来,又跑回房子里,“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不当回事?”声音里的生气,有一半儿是虚张声势,另一半却是真的,他用虚张声势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怒气。
冉冉勉强一笑,接了过来,放在膝盖上。李沛然一看她这谨小慎微的样子就难受,把纸盒同她的包一股脑地塞到后车座上,觉得她抱着自己的东西,像蜷缩着似的,要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汽车发动起来,嗡嗡地震颤,李沛然再也忍不住,“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冉冉,你怎么?”他不想拐弯抹角的,“今天没有condom,没有不相干的旁的女人,这儿……”他顿了顿,不想再掩饰她之于自己的特别,“你是唯一一个我邀请到家里来的。”
冉冉勉强一笑,“那我真是好荣幸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你,”他顿住了,“我对你,有感情,我喜欢你,冉冉。”
冉冉耳边是“叮”的一声,而后一片寂静,看着他缓缓驶离钟山,喃喃道:“我要不起。”
“你不要这样胆小!”李沛然沉不住气。
“我不是胆小,我试过,我要不起!”冉冉的声音带着决绝,“我和郑其雍认识七年,相互喜欢一年没有说破,然后谈了近两年的恋爱。”她摇着头。
“他是他,我是我。”果然是因为他,李沛然握紧方向盘。
“我要不起他,怎么要得起你?”冉冉仰起头。
冉冉微仰着头,眼中蒙着一层薄薄地雾气,不会积聚成泪水,却也不会散去,她鼻子一阵阵微酸。
汽车在中山路上平稳地行驶,三月半,一夜冷雨过后,梧桐树上的叶片却更绿了,小巴掌似的粉嫩嫩的,连树干都变得洁净而有生气。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玉兰花香。
“李沛然,我倒现在都不算了解你,但是郑其雍、张伊慎都捧着你……”冉冉低低笑一声,“我不傻,有时候上下班在地铁上,那屏幕上在放新闻联播,镜头里闪过一个个五六十岁的面孔,庄重肃穆很有威仪,我就在想,哪一个是李沛然的家人呢,是哪一个呢……”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汽车驶在大桥上,桥面下正好一辆动车通过,巨大的声浪,车厢里反倒像安静得没有杂音。
驶进小区,“想知道,我可以带你见。”李沛然转过头。
一时哑然,冉冉低眉,慢慢解下安全带,探身在后座上拿包和杯子。“我回去了,你小心开车。”
“至少让我送你上去。”李沛然一贯是不容冉冉来指挥他的,已拿过她手上的物件,跟在她身后。
闭上眼,嘴角抽动几下,终于掩盖下内心的不平静,冉冉走在他身前,这是个次新小区,半新的楼道,交房时闪耀的瓷片,过了这么几年,不少都破了角,就这样的房子还是租来的。冉冉又想起家里一直没换的房子,还是当年爸爸单位分的,七几年的老房子,水泥的楼梯间没有窗户。从前还妄想其雍的父母来家里提亲。
打开大门,她转身接过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李沛然手快,已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两人在玄关里对望。
“冉冉。”李沛然低头凝视她。
“再找个女伴儿吧。”
从没觉得她和旁人一样,李沛然惊觉了什么,“昨天我和伊慎的话你听到了?”他抓住冉冉的肩,“张伊慎有个风流倜傥的爸爸、一个疑神疑鬼的妈妈,她昨天简直是疯了,我只是让她冷静冷静。”
“无所谓的,李沛然,真的,别在我这儿耗着了,你会和过去一样快活的。”冉冉含笑对他说。
李沛然摇摇头,什么是快活?站在自己跟前的她不懂,她确实不懂,她根本不了解他,那些个放浪形骸,是行尸走肉,只是让自己不那么痛苦而已,他想用许许多多人享乐的方式来宽慰自己,起先都是好好的,然而遇上了冉冉,于是那些幻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审视自己,只能更加痛苦。
他俯下身子,冉冉没有躲开,两人的双眼相视,相互感到对方的呼吸。李沛然的嘴唇离冉冉只有几厘米,他顿了顿,没有吻上去,“冉冉,我今天对你告白,我应该要得到个答复,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我……”冉冉一时语塞,相同的错误不能再犯一次,摇了摇头,蹙蹙眉,“我在考虑Jeff。”
李沛然想掐住她,逼她说真话,抓着她肩膀的手不由地用力,看她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却没有说话,他的心微微疼,先放弃地松开手,“过去不喜欢,也没关系,以后你会喜欢的。”说着转身走出门去。
“我们根本就没有以后。”冉冉立在门边冲他的背影说,一个个字戳在自己心里。
李沛然没有回头,他不喜欢别人告诉他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也不信那些鬼话,那些个名字都不甚了解的女人,也许为了一时的尽兴或是另有所图,可以不带感情地同他一/夜/欢/愉,但冉冉却是个顶认真的人,若是不喜欢,那次road trip断断不可能答应,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然而她喜欢他又如何,她爱过郑其雍,现在还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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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没见,冉冉再看到谷裕时有点吃惊,她一直是瘦高瘦高的衣架子,现在没来由的圆润了些许,虽然穿在衣裳里依旧像能走T台的,可胖了有十斤,可能十斤都不止。然而近年来以瘦为美,冉冉把这些想法都藏在心里头。胖点也不是坏事,常言道,心宽体胖,冉冉觉得,跟了周鼎后,谷裕肆意许多。默默叹气,为什么背德的感情反倒能让她快乐。夏巍是多么失败。
“我都听说了,你和李沛然在美国好快活,神仙眷侣啊?”谷裕人离得远远的,八卦却没少听,一看到冉冉拿出给她的香水就感叹起来。
冉冉一愣,“这都说的什么啊,我和他,没影的事儿……”
“啧啧。”谷裕不依不饶,“他对你有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撞着他几回了?就这种频率,你还抵赖?”
这么想来确实如此,冉冉不甘示弱,“都是因为周鼎和你,我才惹上他的,还说什么你撞见我们俩,明明起因在你们俩这儿。”这会儿连那不堪的一夜都能拿来玩笑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谷裕抹了抹新做的手指甲,“实话说,早先我真不看好他,可人人都说,他李四少交了个女朋友,近来性子收得好好的,像换了个人似的,也有人说,从前他就是那样的,只不过中途放浪了些时候,总算回了正轨,我反倒又放心了。”她不容冉冉辩驳,“温泉的时候,我冒着做恶人的风险告诫你,我对你毫无隐瞒,你再这样遮遮掩掩的,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冉冉是有些心虚的,从被张伊慎抓现行到车祸,她只字未提。她知道谷裕是真心对她好,不会看她笑话,可从高处跌落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尤其不想再众人关注的目光中从云端跌回尘埃里,她本无心攀高枝,那么多看客却不这么想。
虽然心头有点触动,但现在无法接受他是事实,“下次你得和周鼎他们澄清了,真不是,你懂我的,裕裕。”
“可别急着撇清关系,你不知道周鼎听说后有多高兴,一个劲儿让我问问是不是你,他和这么个高档朋友拉关系可全指着你了。”
冉冉忙摆手,“你们家周鼎太看得起我。”余光瞥见谷裕一个动作,让冉冉心头念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