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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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二十九章
“好久不见, 苏夕。”
“你要搬家了。”
“嗯,搬去一个新的地方。”
“一个人吗?”
“和顾夏一起。”
近乎六十的秒的沉默后,有人不忍选择打破僵滞。
“回国了,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只是一些私事, 妈妈住院了, 回来陪陪她, 顺道, 也想回来看看你,我们很久没见了。”
“童童还好吗?记得周黍前段时间还和我抱怨他最近的工作,说太忙没有时间陪孩子。”
“以前你总是想要亲手设计一套属于两个人的房子, 告诉我那才叫家,现在那个新家, 一定很漂亮吧?”
“嗯, 和顾夏一起装修的, 两个多月了。”
“她对你比我好。”
依旧是隔着不知如何说下去的沉默,这一次那个人不再挑起一些无关痛痒地话题,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为了缓解悲伤的气氛,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我该走了,妈妈还在医院里等我。”
“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 这次不用了。”
苏夕没有前往医院探望母亲, 她本是刚从医院出来的, 满心期待地与母亲说她要去见一个人, 现在她又如何回得去, 让还在病榻中的母亲看到她此时的狼狈,恍惚还有悔痛吗?苏夕根本不会这样做, 现在她只是独自一人坐着淮海路附近的星巴克里,捧着一杯不知味的黑樱桃摩卡,望着座椅对面一盆枯瘦的青藤蔓发呆,脑海里来回回荡的都是两个人在阳台上的对话。对话简单而短暂,中间却隔着无数次的沉默,三秒,五秒,十秒,十秒,甚至还有更加冗长的,她没有回答西枣的问题,因为她觉得不重要,而这些问题西枣也只是挽救对话的工具,好像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问候了。
的确,在未与西枣见面之前,她设想了有很多对话,里面的内容,细节,甚至是彼此脸上的表情,她都有想过。但见到西枣的那一刻,她知道所有她想象中的画面,交谈,神情都不会出现了。时间的延长线还没有跨过365天的界限,可她们早已不一样了。阳台上,西枣的平静和微笑让她感受不到一丝的隔阂,可苏夕却觉得眼前的人从未如此陌生过,陌生的不是人,而是心,她已经不属于她了。
那些想说的话已经没有说出的必要,她也无须在惶惶不安地站着过去逗留,多好。
她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拥有过。
西枣找到了那个人,而现在,她只是一个路人。
隐约地,苏夕知道这一天终是会到来,但她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快速。
可笑地期待过那个人还是和以前会站在原地,但其实,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只是她而已。
“夕姐?夕姐!”
恍恍失神地状态突然就这样被几声叫喊声中止了,苏夕觉得有人在沙发后面拍了拍她肩膀。
“嗯?”
下意识地抬头,一个年轻的男孩穿着店里的黑色的工作服微笑的站在她的面前,他笑得很干净,黑色的头发利落简洁,露出光泽的额头,他脸上透露出惊讶的手告诉苏夕,男孩见到了故人,可苏夕好像并不认识他。
男孩的右手里握着一个托盘和抹布,像是刚收拾好桌上客人留下的饮品空杯,正准备朝收银台走去,中午刚过,店里点单的顾客稀稀拉拉地不算多,所以他很容易就在三三两两的客人中发现那个他一直记得的女人,可惜那个女人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
“夕姐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白米呀,在风哥的店里我还经常为你调酒呢!”
白米试图用过去的人和事来唤醒那个女人健忘的记忆,终于,苏夕恍然大悟。
“习惯了你在酒吧里满头的灰发,现在染回黑色,我还真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讪笑的苏夕招呼白米坐下,又问。
“你怎么辞职了,风哥呢,还有他的酒吧,都还是老样子吧?”
“夕姐,原来那天之后你真的就没有再回去了,你不知道吗,酒吧已经不在了。半年前我辞职后不久,酒吧就被查封了,听说是因为店里有人聚众吸毒,酒吧的营业执照被吊销,罚了好多款,风哥好像打点了好久,到最后酒吧也无法再做下去,就动身去北方做生意了。”
变化的不只是人的感情,还有去过的地方,只是一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苏夕在白米的叙述中又变得恍惚,她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清晰的焦距,周围好像都笼罩在一种朦胧的虚雾里,什么都看不清,包括眼前白米的脸,忽然苏夕又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眼睛不再涣散,但问得有些小心。
“那,小菲呢?”
“嗯……我不清楚,或许已经离开上海了吧。”
“她也走了吗?”
“嗯,风哥的酒吧快倒闭那会儿,店里很多人都走了,我听其他人说,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我记得你喜欢她?”
“嗯,喜欢过,也在一起过,但是后来还是分开了。当初夕姐告诉我小菲不适合我,这句话,我一直纠结了很久,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想向你问清楚,可后来,你就不再来酒吧了。当我终于明白的时候,也是我们分手,我从酒吧辞职之后的事了,夕姐,有些事情,你倒是比我看得清楚,你知道吗,小菲也告诉我,说我们之间不适合,或许吧,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从未争吵过,但我觉得自己离她总是很远,我想这就是她所说的不合适吧。”
“不是因为你们不适合,或许,也只是因为她不懂珍惜。”
“不知道,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挺好的,我在店里遇见了现在的女朋友,两个人在一起很舒服,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合适了。”
“真好。”
“要不是当时夕姐那句话,我想我可能还是会放不下,虽然以前酒吧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现在我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我还是会记得夕姐,记得夕姐总是坐着吧台旁边陪我漫步目的地和我说话。现在在这里能够再次遇见,我觉得真是幸运,我以为那天以后,再也见不到夕姐了,再也不能和夕姐聊天了呢。”
“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些啊。”
“啊——,我女朋友叫我过去了,夕姐,我先去忙,有事记得叫我啊,随叫随到!”
“嗯。”
苏夕转过头,顺着男孩宠溺的目光看到了那位站在收银台里朝这里挥手的清秀女孩,她会心一笑,点点头,眼前的男孩快活地转身准备离开,可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又脱口而出一句话,一句她和另一个人说过的话。
“祝你们幸福。”
“谢谢夕姐!”
年轻的男孩得到了一句祝福,兴高采烈地捧起手里的托盘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在洒满阳光的室内过道上留下一道阳欢朗活泼的背影。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句随口的话会让一个人记得许久,给了他释怀,给了他帮助,给了他一个记住自己的理由,而那句话,让一个年轻人选择放手,却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帮助她悟出些什么,直到今天,可笑的是,那句话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但就像男孩所说的那样,已经无所谓了,迟来的悟彻,来不及的悔恨,这些不都是她亲手选择的吗?
但是如今她起码能够说一声,“祝你们幸福。”
与西枣临别前,这是苏夕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白米也是。
她做不了太多,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苏夕深深的呼吸,试图驱散心中的漫无边际空荡,还有无法遮掩的失魂落魄,她说不出是否奏效,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但已经无所谓了,她拿起包,决定离开,悄无声息的走了,留下一扇还在微微摇晃的玻璃门在干净地面上倒映出来的黑影子,在轻颤摆动着,店里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她已经离去了,就好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同性伴侣之间想要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枣和顾夏有了打算后,一直在查找相关的资料,前期的准备比较漫长,CouCi的工作也耽误了太长的时间,直到两个人同居后的第二年末,才终于收到了医生的邀请信,随后两个人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飞往伦敦。医院是茉优帮忙联系的,在前期手忙脚乱准备各种检查项目的时候,茉优帮了很大的忙,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两个人调节和同步生理期,时不时会从日本寄来叶酸和其它辅孕的维生素,帮忙预定她们在伦敦时候适合短居的房子,在治疗和手术的期间一次一次地前来探望。
茉优还是觉得中文太难,来回比划也实在费劲,一开始出于礼貌与顾夏聊天的时候总是用生硬的汉语问候,后来聊着聊着她还是在沮丧中放弃新鲜的尝试,用起了母语,西枣忍不住笑话茉优太客气,但她看得出来茉优和顾夏之间的意气相投,她很感慨,但却是不露声色,只是微笑着坐着一旁饶有趣味听着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聊天,顾夏喜欢向茉优讨教育儿经,而茉优说等孩子出生了,她要做两个孩子的义母。
对于精子库精子的选择,顾夏和西枣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两个人觉得还是想要蓝眼睛的宝宝,也决定选用同一个捐精者的精子。前期的准备琐碎而复杂,跨过之后便是咨询取药,模拟移植,取卵手术,实验室培养,移植手术的过程,前前后后耗去了大半年,期间因为CouCi的事务,不免让西枣两头跑,造成了一些磕磕绊绊的耽误,使得两个人手术治疗的时间并不一致,还好两个人手术的时间并没有相隔太久,不过至今顾夏还是会遗憾两个不能人一起怀孕,但西枣却不觉得这是遗憾,反到认为有时候阴错阳差也是一种好事。至于为什么,这就是后话了。后来,考虑到工作的关系,在测孕和受孕监测的阶段,两个人就匆匆忙忙回国,在监测和用药等待消息。
很快,在二零二三年秋天,顾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