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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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十六章
“你怎么去这么久, 我在这里都等着急了!”
看着那个男人讪笑着,欠身远去的背影,身旁的西枣终于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转过身来朝顾夏低声抱怨。
“我……”
顾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西枣并没有注意她的含糊, 而是突然扑哧的笑了。
“和他说了我喜欢女生, 他死活不信, 要不是你来,我都快被他烦死了……不过,看着他后来尴尬的模样, 有些不忍,但又憋不住想笑, 你说我是不是太邪恶了……哈!”
西枣倒在她身上咯咯地笑岔气的样子, 眼角都挤出来泪花, 顾夏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伸出手轻轻捋去怀里人脸颊两侧因乱动而弄得散落的发丝。
“或许是我们配合得好。”顾夏解释道。
两个人就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在“作案”得手后,“没心没肺地”偷摸地笑着,西枣半躺在顾夏的腿上像只拨浪鼓一样不安分的晃动着脑袋,而顾夏低着头看着往怀里胡乱钻的人,也一起咯咯地傻笑, 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些什么。直到两个人的笑声渐渐变得细碎, 只剩下昏暗的烛光下两双对视的眼睛在轻眨, 清澈的眼眸里摇曳的对方的模样, 浮动在两人之间朦胧而凝滞的气息悄然的弥漫开来, 让顾夏的脸毫无征兆地红了,突然, 她好像在害怕些什么,慌忙地抬起低下的头,并松开两个人仍是十指相扣的手,不料,她松开的手还未来得及抽离,又在下一秒被怀里的人反手握住。
“要不要和我去跳一支舞?”
西枣闭合着眼睛,微微仰起头,呼吸着萦绕周围淡淡的香气,又心满意足地睁开,就好像一闭一眨之间,懵懂的她并没有发现顾夏刚才的异样,而是温和一笑,邀请道。
“好啊。”
顾夏怔了怔,点了头,不易被察觉的忐忑消失不见,她瞬间释然,心里会因为庆幸而松下一口气但又莫名其妙的感到失落。
夜晚接近十一点的酒吧,客人三三两两地多了起来,表演台上不知何时的换了一只乐队,两个披着长发的中年男子,站在狭小的半圆弧的舞台上吹奏着低沉的萨克斯,光阴缓流的空间里,悠长的爵士舞曲在幽暗中慢摇,八点时原是空荡荡的舞池,现在多了几对情侣,踩着散漫的舞步,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贴近各自的身子,停顿,旋转,交错,空气中薰衣草的香气依旧在挥发着。
一道道轻柔的舞池灯光像清冽的水纹滑过她盈盈的笑颜,在错落的阴影里,她总是忍不住时不时低头偷看自己随性的舞步,或是依偎入怀,或是忽远忽近,环着自己后颈的手只有轻轻的动作就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顾夏比西枣高了半个脑袋,只要顾夏低下头,那个人脸庞的柔和轮廓,纤长微翘的睫毛,不经意高翘的嘴角,她所有的容貌,细微的动作,都被顾夏一一捕捉,而她自己却专心于脚下变化舞步,并未察觉有一个人已经这样看着她已经很久了。直到头顶的目光与气息愈来愈灼热,让左顾右盼的西枣想要抬起头来,但顾夏早就好像料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握住她腰间的手突然环紧,一个轻微的踉跄,顾夏将她拉得很近很近。
“西枣,我有些晕,是不是酒喝多了。”
顾夏顺势俯下身子,眯着眼睛将下巴轻轻抵在西枣的肩膀上,狡黠地偷偷翘起嘴角。
西枣看不清顾夏的脸,只是觉得颈肩顾夏的脑袋热乎乎的,话语也是含糊不清,她以为顾夏真的醉了,只能放慢了舞步,一边抚摸着顾夏散落的长发,一边担心的询问。
“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要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身下的脚步仍是一丝不紊地随着西枣的移动而变化,而顾夏忍不住借着“身体的不适”,再一次环紧那只纤瘦的腰身,贴近彼此的身体,又像只小猫一样钻进西枣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明显感觉到那个人身体在微微的颤动,但并没有抗拒,顾夏强忍着笑意,装作有气无力回答道。
“嗯,再陪我多待会儿。”
西枣倒是没有发现顾夏的破绽,只是顾夏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软绵绵的像是没了骨头,让她不得不将身体微微向后仰,扬起头让顾夏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去倚靠,不用想,西枣都知道她们俩现在这样抱在一起的跳舞的样子有些滑稽。明明比她高的顾夏曲着腰趴在她的身上不会舒服,西枣不明白顾夏歪着头在她的脖子上舒坦地哼唧着些什么,颈间逼近的气息太过灼热让她不由得浑身发抖。终于,她记起顾夏说过她是赶着一早6点的飞机过来的。好像顾夏这一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自己还大晚上带着她出来喝酒,简直是太过粗心大意。突如其来的愧疚,让西枣不得不提早结束原本该持续到凌晨寻欢作乐。
五分钟后,顾夏依依不舍地从离开西枣温软的身子,不情不愿地任着西枣不由分说地拉她回去。
西枣说,今天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古城零点的深夜,热闹的酒吧街已经远去,街道两旁的高大的路灯背对着整座城的繁华,低着头在清凉的微风发光发亮,返回酒店的的士在空荡的柏油马路上驱驰着,偶尔会轻微地颠簸,车身留下沉闷的晃动声,车窗大敞,缓流的清风因为车速的驱使,变得不再温柔,如同潮汐起落,从昏暗的车厢里穿流而过。路灯交叉的长影在司机,客人身上留下一道道曲折而短暂的痕迹,车里的客人像归巢休憩的倦鸟,相互偎依着,不言,不语。
顾夏借着假醉的幌子,少了太多以往的克制,她将“晕眩”的脑袋靠在西枣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安静地呼吸着,任由西枣时不时低下头为她梳理被夜里灌入车窗的晚风吹得散乱的长发,她好想做一件事情,也终于做了。放在腿上的左手一点点挪移,靠近,触碰另一只手,温热的手心一点点的深入,直到与那个人掌心重合,她,想要更多的温存,但西枣似乎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指尖微微弯曲,与她十指相扣。
9月21日,这一天,顾夏特别的开心,因为她们好像亲近了许多,很多,西枣会主动拉起她的手,而今天,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的犹豫不安,她也能鼓起勇气伸出她的手握住她喜欢人的手,但依旧是小心翼翼的,但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她到底怎么了?平时工作里总是凌厉风行,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的她,陷入感情后,纠结别扭得让她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的懦弱无为,三十岁的年纪,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顾忌太多,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拒绝,还是害怕被拒绝以后,她们之间出现尴尬的隔阂?
还有在等下去吗?可她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回到酒店的顾夏开始陷入某种意义上困境,洗澡的时候她在困顿,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在迟疑,直到西枣从浴室吹干头发出来,关掉壁灯,躺在她的身边,她才发现自己又纠结了一个多小时。
“顾夏,睡了吗?”
突然,黑暗中平躺在她身旁的人开口了,那个声音让顾夏心惊,心脏停了半拍后扑扑的跳得厉害,顾夏甚至不敢动弹,她怕一转身,她心跳的声音就会被那个人听见。
“嗯?”
“苏夕,她下个月初就要去美国了,我想我会去送她,那天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背着她侧卧的那个人好像是睡着了,西枣转身去看顾夏,一动不动地就连呼吸也听不见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请求过于残忍,但……
“嗯。”
漫长的五秒过后,背对她的人终于有了回应,轻轻地一个嗯字,没有任何感情。看着眼前的背影,西枣的心莫名地发疼,她想说些什么。
“你不问我吗?”
顾夏的蓬勃跳动心在听见苏夕这个名字时就已经冷掉了,甚至她能感觉到刀刃还在心口上一道道的划割,她不知道西枣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可终究还是不忍冷落,只好强忍着疼痛回应。
“问什么?”
“我和苏夕。”
“我知道,你喜欢她……”
苦涩的话音未落,又被中断。
“我决定和她分开了,她还不知道。喜欢她这么久,很久,时间太长,我害怕自己不能彻底地分开,我希望那天你能够陪在我身边,这样,我会有勇气去离别,我想重新开始。”
背对她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张开嘴,又闭上,但终于选择还是缓缓道出,话语里尽是苦涩。
“西枣,你知道吗,直到刚才我还会忍不住去想,今晚在酒吧里,你说的那些玩笑,如果可以成真,该有多好。”
“玩笑?”
西枣不知顾夏说所的玩笑指的是什么,她说过的玩笑实在太多,她已经记不清了,可顾夏并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而是一点点的靠近,轻轻地捧起她的脸。
“我,可以喜欢你吗?”
轻哑的声音,似谷音萦绕于耳,她顾盼流离的眼眸灼热而绵长,带着一丝怯弱,又流露出无尽的期望,拂过那个人的额头,眉眼,鼻子,嘴唇,她在试探,接近,企盼,等待着。可西枣眼睛游离不定,无声无语,沉默太久,短而促的鼻息逐渐趋向清缓,直至再也感受不到,漫长的一分钟过后,顾夏缓慢地垂下她轻捧那个人脸颊的手,仿佛放手的那一瞬间,她变成了一只脆弱的空壳,失重而易碎。
“顾夏!”
放开的手被狠狠反握住,力道大的惊人,西枣慌张的抓起顾夏那只快要离开的手,将它用力压附在自己的左胸上。
那里,心脏扑哧扑哧的搏动,清晰而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