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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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十章
嗯……是有委屈, 但都过去了。
西枣张了张口,举棋不定地似乎是在酝酿着些什么,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都过去了?你的心有这么大吗?
客套话向来说得轻巧, 顾夏知道当时自己把话说得有多难听, 西枣真的会不在乎?还是因为她现在跌入沼泥的处境, 让西枣选择了不在乎。是不是现在, 就连她的员工都要亲自登门拜访, 以施舍她慷慨的怜悯和同情了吗?
她真的就可怜兮兮到了如此地步?
顾夏的反问充满了嘲讽和讥笑,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好意是多么的多余,怜悯和同情, 她根本不需要!
刻薄而带有抨击性的言语让西枣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她不知该接下来的东西, 她是否还有必要交给面前的这个女人, 因为在这些天里,还有此时此刻, 她所看到的这个人,她的身上,西枣找不到顾夏的影子,那个她无比尊敬,无比崇拜的顾夏去哪里了?
我知道你那样骂我都是我好, 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 我怎么会恨你……我来……来是因为想把检讨书和修改方案交给你。
犹豫躇踌, 到底西枣还是在几番挣扎后, 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提包, 把里面用档案袋细心封好的材料轻轻地放在顾夏的面前,然后一本正经地以双手握膝的姿势及其诚恳地看着眼前颓废消沉的顾夏, 以强调她的认真与严肃,那样子就好像在极力证明她莫名其妙的举动并不是在开玩笑。
桌上的文件让顾夏噗嗤的笑了,笑得像个疯子,她不明白西枣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糊涂,这些东西还需要她来审阅吗?她是来讽刺还是来挖苦的?
交给我?你找错人了吧,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了,你到底想要……
顾夏,你听我解释!
面前顾夏半死不活的颓像让西枣无法不生气,只不过是一次挫折罢了,流言不是事故,顾夏既没有因此残疾也没有丧失了生存的能力,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一具行尸走肉的模样,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将她放弃了。西枣忍不住粗暴地打断了顾夏尖酸刻薄的嘲讽,而那一声低声呵斥把顾夏怔住了。
我想交给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犯下的错误,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并且也诚心诚意的自我检讨过,那天在周会上,我的态度不好,让你失望了。顾夏,你对我总是很好,真的很好,从面试开始到我工作以来,照顾我,提点我,好到我会害怕某一天我会辜负你的期望,那该怎么办?但那天还是来了,我承认有一段时间我的骄傲让我有些飘然得不着地,但现实已经给了我教训。我想或许从这些东西里,你能够改变你对我的一些看法,我不是那个要故意惹你生气的家伙,我会认错也会承担所有责任,即使现在,我的上司换成了别人,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失望,将来也不会!
到底还是年轻稚嫩,这个年纪最不缺的就是昂扬的激情和斗志,还有急迫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眼前信誓旦旦的西枣和那些年的顾夏是多么相似,但再过几年,她便会知道,有时候总想着如何不让别人失望,但到头来,失望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因为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以为你努力了,便圆满了,但有些事,有些人,为此努力过,也不一定会得以回报。
西枣的一番并没有引起顾夏多大的反馈,她只是苍白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拿起酒瓶,转身走向卧室,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但,我已经让所有人失望了,这些东西,你拿走吧,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管你看还是不看,东西我留下了,这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一个人不要饿着,冰箱里,橱柜里,有足够的食物,社长让我转告你,房子里的酒尽量少喝,你的胃不好。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吱呀声,西枣边拿起手边的提包边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放弃,对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她只好提前宣布结束语,似乎是要走。
她该走了,自己这副模样,她又怎么会不失望呢,所有人都会失望,包括健治,但这些对于顾夏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我该走了。还有,顾夏,对于你,我只会崇敬,不会失望,永远都是。但现在的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夏。
砰——
西枣临走前最后的那句话语,与房门闭合时产生的层层向外弱化的震颤渗合,还在阴沉的房间里徐徐回荡,余响细微得已经丧失了威慑力,但顾夏整个人还是被怔住了,久久不能回神,她用手扶着卧室的门框,转过头呆滞地望着那扇玄关处的静寂的大门,一动不动。
她在想些什么?
那天过后,顾夏以为西枣不会再来了,她的固执让大可不必前往探望的她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但或许,这也是最后一面了。对于未来怀有明确的方向的西枣,躲在阴晦角落里自生自灭的顾夏,两个并不算熟悉的“陌生人”,少了工作上的那层交集,今后就不会再见了。顾夏从未怀疑过西枣的以后,她会走向更广阔的世界,而自己只不过是她生命中遇到的一个过客,有意无意的点缀过她,在一段迷茫的路上为她点过灯指过路,算不上是出于情谊,大多是无心之举,她不必将此视为恩重。或许时间再长久些,西枣就会明白,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像自己这样的人,点缀别人只是一种徒手之劳,就像一桩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小事,寻常得起不了多少波澜,无论或施或受,都没有必要把它当做一场刻意的恩泽。
顾夏依旧延续着在阴暗房间里的日常,喝酒,昏睡,胃疼了便吃一些冰箱里冰冷冷的食物,还有就是等待健治的电话。顾夏摆脱不了如今的状态,就好像是一位堕落的吸毒者,明知道坐每日昏天暗地地吸食“□□”只会让以的生活后更加糟糕,但她就是无法戒掉。
可,为什么要戒掉呢,她只不过是想睡个安稳的觉罢了,酒不是毒品,而是催眠药。
仍是三日后的一个晚上,当西枣重新返回顾夏的家里,她看到的房子的女主人已经昏倒在客厅与卧室两端的过道间,西枣以为顾夏出事了,她急忙奔上前去拍打顾夏冰凉的脸颊,直到在慌乱之中,她听到了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鼻息之间沉重的呼吸声,她才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长嘘一气。此时的顾夏就像一个躺在路边的醉汉一样瘫睡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上还有一块皮肤在与地面碰撞时被擦破,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凝结,不知她这样睡着已经多久了,阴郁的房子里一片混乱,厨房的水槽里还有一滩稀烂的呕吐物,使得整座屋子笼罩在一股浑浊的酒精异味里。顾夏现在的模样比第一次西枣来看她的时候还要糟糕,看样子,社长这些天来一直没有出现,西枣无法想象这一周顾夏是怎么过来的,她的生活已经无法自理了,若是自己不来,那顾夏……
西枣不敢再往下细想,她吃力地将地上浸泡在酒精之中的女人抱起,走向卧室,在将顾夏安置在床榻上后,她气喘吁吁地转身离开,想要在客厅里寻找上一次她未顾夏买的创伤药,它们应该还保留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
实际上,西枣要做的事情远不止为顾夏清理伤口这么简单,房间里的一片狼藉让西枣不忍离开,在照顾好顾夏后,她挽起袖子继续她一周前在这座房子里的打扫工作,直至后半夜,她依旧没有回家,而是趴着顾夏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当房子的女主人终于睁开虚弱的双眼已是上午十点,她是被饿醒的,虚掩的房门使得一股若有若无饭菜香味趁虚而入,厨房那里好像传来了炒锅里烧热油脂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顾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伸出手想要揉一揉她昏眩疼痛的脑袋,不料触压到了额头上的伤口。
嘶——
顾夏疼地倒吸一口气,可她还是忍不住朝额头处又多摸了几次,似乎像是在确认些什么,伤口上敷着的医用纱布是从哪里来的?她不记得家里还备有这样的东西。还有,裸露的手臂上被屋里清冷的空气激起的一粒粒疙瘩让她更加困惑了,她深吸一口气撩开覆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才发现被褥下,除了下半身的一条内裤,她几乎不着衣履,她的衣服都去哪里?伤口又是谁帮她处理的?厨房里忙碌的那个人是谁?
难道,健治回来了吗?
顾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跳下床,慌乱之中,仍是混沌的身体找不到支撑点,她差点从床上跌落入地,顾夏顾不上手肘被床头柜狠狠撞击后产生的剧烈麻痛感,她飞快地从衣柜里抽出一件睡袍,胡乱地包裹于身上,然后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健!……
顾夏沙哑着喉咙朝厨房大喊,但名字尚未吐清,她突然就喊不出声了。
早,顾夏。
厨房里,穿着围裙的西枣放下手中的汤勺,小心翼翼地用隔热手套端起手中的热气升腾的石锅,微笑地朝她走来。
饿了吧,可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