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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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章
顾夏却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她与西枣认识差不多七年了,从最初的相遇到熟识,到如今不仅仅只是熟识的感情, 七年了, 那些两个人所经历的事, 说过的话, 涉及到的大多关于一些微不足道的日常, 两人共同奋斗事业时劳碌的琐碎,工作以外每日相处的平淡,但这些都依旧历历在目, 好像流年里的那七年从来没有存在过,逝去的仅仅只有七天。“七天”里发生了多少事情, 顾夏哪会不记得呢, 一点一滴, 一件一桩,记忆中的大部分并没有那么多的特色, 但又是如此鲜明,她无法忘却。
最初是她对西枣的提携,之后,西枣帮助她走出人生中最阴霾的时刻,再后来, 两个人相互扶持, 一路奋斗, 将CouCi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作坊”发展成为大众熟知的一线品牌, 这期间里到底经历多少喜怒哀乐, 三言两语间无法道清。她们之间的角色一变再变,从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转变成日常生活中的普通朋友, 朋友,合作伙伴,战友,到现在的知己,亲友。不久的将来,她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是否还会加入新的元素,在苏夕出现后,顾夏就从未停止过期待。因为一路携手走来,时间赋予了她们太多的不变还有改变,在潜移默化里,顾夏看清了一个人,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人所吸引,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那些不起眼的小事里又蕴藏了太多无法让人忽略的细节,足够让顾夏重新喜欢上一个人。
顾夏还记得,第一次她见识到平日里清清冷冷的西枣也会慌张是在2014年事务所组织的一次冬季箱根温泉旅行里,那时的顾夏在经过夜间休息室的途中,无意中看到西枣被组里醉酒的同事堵在廊道的角落里,面对眼前面红耳赤男人的强行告白,西枣涨红着脸躲在角落里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惊惶失色又强装镇静的样子,让走近的顾夏忍不住在安静得只能听到那位醉酒同事低声喘气的廊道里扑哧地笑出了声,而幸灾乐祸的上司居然就这样忽视了下属急迫想要求助的眼神,顾夏强忍着笑意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从西枣身旁一笑而过,其实那时的她心血来潮地想要和她那位终日冷静得不像话的下属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她想看看西枣是否真的有她平日看起来的那样克制和冷清,可当顾夏走出几步后再回过头,她还是看到了不远处西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顾夏终究没忍住,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边笑着边转过身走向那个原先经过的转角,一连串无法遏制的笑声像铃铛一样把那位醉酒的员工混沌的酒意都惊醒,他战战兢兢地放开他故意堵在墙壁上的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强行将自己喜欢的女孩从他身旁拉扯走。顾夏一把抓住西枣揪着浴衣下摆,湿答答的手,将她从那个充满酒气男人的“□□”里拽出来,临走前还不忘转过头去狠狠地盯了那个欺负她员工的男人一眼,看着那位男下属低着头站在原地如履薄冰的样子,顾夏心满意足地牵起西枣的手转身离开,那一次是她第一次的牵手,混乱而仓促,但每次回想起来,顾夏都会忍俊不禁地失笑。
第一次,顾夏体会到西枣的细心与照顾是在2014年春夏交替的末尾,组里全员留在事务所加班的周末,十几个人在中午集体定了附近的外卖,当顾夏打开放在她办公室桌面上那盒牛肉饭时,她发现饭菜里她从来不吃的洋葱居然都被人细心的挑捡出来,从来没有谁为她这样做过,因为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不喜爱吃洋葱,但那个人是怎么发现的,而那个人又是谁?下午的工作照常进行,当西枣抱着十几本小山状的档案材料颤颤巍巍地走进顾夏的办公室,准备将一沓沓的文件分类归档地排放在顾夏办公桌对面的档案柜里时,顾夏无意问了西枣那个困惑她的问题,她问西枣牛肉饭里的洋葱怎么不翼而飞了,料理店现在居然推出了不放洋葱的牛肉饭了吗?西枣蹲着地上一边忙碌地识别档案夹上标记的文件名,一边转过头来,表情有些茫然,有些无辜,她说没有洋葱的牛肉饭就不叫牛肉饭了,因为每次吃饭或者聚餐的时候,她看到顾夏都不吃洋葱,所以便觉得顾夏应该不喜欢洋葱的味道,而且顾夏忙起来总顾不上挑拣蔬菜,随意吃几口牛肉后便把掺杂着洋葱的米饭一起扔掉,她怕顾夏工作量大又吃得太少,便自做主张地事先把洋葱丝都挑出来了,她以为顾夏会责怪她多余的举动,但是顾夏并没有,而是翘起微微上扬的嘴角,对她说了声谢谢,也是从那以后,顾夏每次的牛肉饭,都是西枣事先“加工”好的。
第一次,顾夏看到西枣的哭泣,是2015年秋季一次组里的每周的例行周会上,那时关于顾夏与健治的花边新闻已经在外边的世界像纸片广告一样四处发散,漫天飞舞,而那一次也是顾夏最后一次在事务所里主持例会,因为“丑闻”和“谣言”的事务所所造成的影响,理事会找过她谈话,健治找过他谈话,他们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顾夏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留在位置上的时日已是寥寥无几,高层的意思是让她暂时停职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但在她消失后,在不久的某个明天,当她再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她还能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吗?
不能了。
顾夏知道即将下达的人事安排只不过是事务所对待舆论,对待她的一招缓兵之棋,一句空头安慰给不了她任何保证,那段时间她无法不烦躁,更是疲劳,事务所里人们私底下的议论纷纷不知什么时候被光明正大地搬上了台面,开始带着颜色的眼睛从头到脚地去打量她,少了以前那样的闪躲与避讳,好像,人们觉得有些东西被当事人看到或是听见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了,那是事实,也是顾夏应得的。
世道真是凉薄,人们总说人走茶凉,但现实却是人尚未离开,茶便凉了,想不到辉煌未过,她便要挥手离开,离开她那个倾尽所有的位置,还有,她深爱的人,因为她很清楚,一旦离开了事务所,她与健治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但顾夏在苦笑一番后也只能接受,很久以前她早已准备好了离别,但不是以今天这样狼狈不堪的方式,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结果不会因为方式的不同而产生改变,她迟早都是要离开的。现在,她还在风暴的中心苦苦坚守着,也只是因为她还在等待健治最后的通知,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而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她的脾气已经原先那般好了,周围的环境就像一个冻人的冰窖,而长久为此受尽煎熬的顾夏在那段时间里总是以一副阴沉而冰霜的面孔示人,喜怒无常得就好像暴躁情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以前,顾夏虽然苛刻严厉,但只要没有大的错误,在予以适当的批评后,她挥挥手就不做计较了。但现在,在员工身上,哪怕是一点点的失误被她发现,她都会锱铢必较,然后免不了一番长达十几分钟的质问与训斥,顾夏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发泄自己糟糕的情绪,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反复强调的事情,有些人还是会当做耳边风,还是会一错再错,顾夏不会觉得自己无情,更多的她也只是觉得被责骂也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惩罚。而事务所里的人们早已领略过顾夏发起火来到底有多么可怕,因为他们见识过几位顾夏组里的设计师耷拉着手里的设计稿,从顾夏的办公室走出来时灰头土脸,“万念俱灰”的模样,没人愿意,也没人敢在那段敏感的时间带里招惹她。
可就当人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绕开顾夏这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爆裂的行走炸弹,尽量避免不去犯错的时,西枣就像只迷瞪菜鸟一样在最不该犯浑的时候狠狠地撞上了顾夏身上一触即发的枪口。
如果说在事务所的人们眼里,顾夏是健治身边的“宠臣”,那么西枣就是顾夏百般照顾的“宠儿”,既然西枣是“宠儿”,那顾夏应该不舍得骂她,更不会责难她才对啊,可那天,在压抑的会议室里,出席会议的人们都惊呆了,顾夏居然用了整整三十分钟去□□一个刚走进社会没多少年的小姑娘,把那个杵在原地不知所措,面色苍白的女孩都骂哭,她哭得梨花带雨,但就是倔强地不肯低头,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委屈地与顾夏对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的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顾夏要如此的小题大作,大动干戈,明明这算不上是西枣的错误,为什么顾夏就要如此的不依不饶呢!心里虽然会对那个受尽委屈的女孩打抱不平,但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希望女孩能够低下她固执的脑袋,装出适当的顺从,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站在PPT放映屏幕前大动肝火的顾夏消一消聚集在她身上过多的暴躁火气。
但为什么,为什么顾夏会这样做?
到现在,就连顾夏自己也琢磨不清楚,为何当时的她会如此残忍的对待那个她将来会喜欢上的人。
或许,当现实的绝望一点点地朝自己逼近,自己却只能一味忍受的时候,她也在是一个疯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