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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41.第四十一章

书名: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字数:3609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7:58

接到西枣来电的时候,已经临近凌晨四点。

她本是无眠,整个人处于极度烦恼的状态,因为她睡不着,脑海里浮现的总是一个人的身影,遥远而模糊,她知道那是谁,可,为什么自己越来越在乎那个人,那种在乎连她自己都为之震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切的发生都是毫无征兆的,让人措不及防,但又好像是冥冥之中的,有些东西是不是早已注定,而她直到现在才有所惊觉。

她以为冰封已久的心,依旧储藏于严冬之下,春天仍是遥遥无期,可殊不知,洞外的暖春已经走走停停,来往几遭,她寒霜似雪的心在时岁的迁移中被春风一点点的融化,只是融雪的速度太过缓慢,以至于她从未察觉到异常。

春,是西枣带来的,另一个春天。

但春天的停留间歇而短暂,她无法拥有。枯木逢春,她只是春风吹绿的一处枝桠,春不会为她驻足,因为暖风有别的去处,她不是终点,而是风景。

就好像那通电话,西枣的呐喊,她的哭述,她的哽咽,她的疼,她的痛,她所为之疯狂的,她所有激荡的情绪都是属于一个人的,而那个人不是她。

她只能旁观,旁听,像一名淹没在人群中的看客,可她多想融入高台之上,用她的真心一解戏子的相思之苦。

痴情怨女总是在盼念着一个归期遥遥的负心人,她看不到有人也在等她。台上的她看到的是远方遥不可及的风景,而对于台下的人,她就是风景,唯一的风景,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

原来她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牵绊,原来她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东西,她有着这么多的故事,原来她的单身多年也只为了一个人,一个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确不值得,苏夕,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呢,将感情付诸于一个这样一个人,到头来,只会满身是伤。

这并不是顾夏吃不到葡萄,便觉得葡萄酸的怨怼,因为她曾经也像西枣那般痴情,可痴情换不回真心,她也看不到未来,再怎么喜欢,她也会放手,达不到全身而退,但起码也能做到善始善终。

她能做到,可西枣做不到,手机那段的哭喊,撕心裂肺,让深夜里满怀心事地顾夏惊愕不已,她忘了反应,只是怔怔的听着,听着那头的哭诉,呐喊,疯狂,直到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痛感把她的魂魄重新拉回身体,她急忙叫喊西枣的名字,手足无措的强调,再三强调,告诉西枣好好的待在原地,不要乱动,自己这就过来接她。

可顾夏还未说完,那边就突然嘟的一声,断了。

当她着急的再次拨打过去,那边已是关机。

顾夏恨不得现在立马就飞到西枣的身旁,搂着她,抱着她,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尽管她知道她代替不了苏夕,可她依旧愿意为苏夕的无情买单。顾夏一想到西枣一个人在马路边上等了那个人一晚上,她就冲动得想冲到苏夕家里,把她从周黍的怀里拽出来,狠狠地朝她甩出两个耳光,她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温柔乡,她的身上还背着债呢,西枣的债,她居然只会透支,根本没有想过偿还,可西枣不是一张信用卡,她不会想银行那样向持卡人寄送账单,提醒还款。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而苏夕就这样把西枣榨干了,她只会索取,而西枣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心甘情愿地成为苏夕的提款机,她怎么能这么傻!

顾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对她们横加指责,可她没办法不这样想,从她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到深夜的士上对司机的急躁催促,再到她到达目的地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里,她都在想,她越想越气,甚至她已经准备好把那个不争气的人狠狠的拽起来,骂她的傻,她的蠢,骂她的固执,骂她的窝囊,骂她为什么总在考虑别人,而自己又在哪里,骂她为什么要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付出到这个份上,骂她为什么这样用酒作贱自己的身体,明明上个月她那只脆弱的胃刚从手术台上救回来,可当她远远看到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旁,那个人独自窝在昏暗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孤单影子,那些她一路来不停往脑海里飞窜的责骂,怒斥全部都消失了,一干二净,她已经忘了她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气些什么了,因为现在,她眼里只有那个像流浪汉一样缩卷在杂乱植被丛间的女人。

深夜里的出租车停靠在路边,仍开着引擎,车前灯在冰凉的马路上撒上白色的光芒,光线中尘埃粒粒,四处飞扬,落在路牙子东歪西倒的十几只啤酒空罐上,顾夏夺门而去,跪在地上一把将抱着双膝,蹲着路沿上的颤抖的女人揽入怀里。

她满身酒气,抬不起头,捂在膝盖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嘶哑着低沉的嗓音,拖着衰竭的器官,拼命地想要发声,断断续续地,她说,是……苏夕吗?

顾夏的眼泪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突然不听话的下来了,自己不顾一切地过来,甚至身上还穿着睡时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去,脚下的人字拖也因为死命地奔跑而磨伤了足趾,她这样过来就是为了一个躺在她的怀里,嘴里却叫着别人的名字的人。

其实她们都一样傻,单单为一个人傻,但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顾夏苦笑着,将怀里的人扶起,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西枣走向的士。

我们,回家。

顾夏轻声说道。

责备,她没有权力,因为她和西枣是一样的。

至始至终,西枣手里的手机,都是捏得死死的,她没有放下,即使她已经濒临昏迷,即使那只手机已经没电了,她还是攥得紧实,她不肯放手。因为,因为似乎有人把她接走了,但那个人好像不是苏夕。

夜间中的出租车再度飞驶,凉风叫嚣着疯狂涌入黯淡的车厢,吹乱了两个人的飞舞的发,西枣把昏沉的头偏在那个人的肩上,几乎是把自己的重量都靠在那个人的身上,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她是可以依靠的,温软的棉质面料上沾染的淡淡的香水味,身体上散发着的被窝里熟悉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温暖得让不禁她落泪,闭着眼西枣也能明确无误地感觉到坐在她身旁那个人的存在,那是比气味或触觉更无法形容的感觉。两个人贴得紧密,西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绷的心会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松懈下来,这只是感觉,莫名的直觉而已,可她还是闭上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因为西枣害怕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发现其实身旁一直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的那个人并不是苏夕,可她早就知道现实了,她为什么还要幻想!

车里,顾夏没有说话,只是侧脸低头,轻抚着靠着她肩上的那个人飞舞的头发,听着她沉重的呼吸,间歇的抽泣哽咽,看着窗外路灯下的景致在她脸上飞逝过的或暗或明的影子。司机也是专心开车,并没有带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车前镜里,坐在后座上的两个奇怪的女人。顾夏好像让时间停滞下来,因为就在凌晨时分飞快移动的狭窄空间里,她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她拥有那个人,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自己可以握紧她的手,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触摸她,感受着她气息,她们离得是那么的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近得让顾夏在一切都尚未结束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怀念,顾夏知道自己的不该,她不该这样做,因她贪恋建立在西枣的失意之上,在西枣是最脆弱痛苦的时候,自己却在贪婪的两个人从未有过的相处,可她舍不得,下一次两个人这样的靠近又会在何时,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西枣的家离街心花园并不远,迷恋的时光是如此短暂,五分钟之后,出租车停靠在一处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内。

梦境,是时候该醒了。

西枣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车里的人软绵绵得像是没了骨头,顾夏拖去脚下磨脚的鞋子,光着脚丫,将西枣背在背上,朝电梯走去。顾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自己找虐受,大半夜去照顾心里并没有自己的人,她大可在安顿好醉得不醒人事的西枣后,便转身离去,这样她就不用坐在床边,听着床上的人一遍一遍的在睡梦中低喃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可顾夏舍不得走,她就这样跪在床头,一遍遍擦去那个人眼角流下了泪水,听着那个人呜咽着一个并不属于她的名字,为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包扎手腕上狰狞的伤口。

她怎么能走呢!

起码,现在她还不能走,西枣已经很苦痛了,她需要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即使自己并不是西枣所期盼的那个人,可她还是要留下,有人陪着总归是不一样的。顾夏不想西枣在黑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空无一人,黑暗里的人都是脆弱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刚刚被情伤透的人,西枣需要陪伴,所以自己的难受和心痛是可以忍受的,忍受到天亮之后,所有的煎熬便可以结束,新一天的开始,光明会带走夜晚的无助,伤害,她也就没必要在待在这里了,她可以走了。

凌晨五点,窗外已经微微发亮,天际混合着暗蓝和淡白的颜色,日出将至,顾夏抬起头看了看被晨风吹拂的窗帘,窗台的外面,她看到红日初升的一角,顾夏叹了口气,她低下头,一遍遍轻抚着床上沉睡女人憔悴的面容,女人的眼角的泪痕,女人的青苍的皮肤,女人小巧的鼻子,直到她终于忍不住靠近那双柔软却没有血色的唇,缓缓触碰,小心翼翼的轻含,不经意间掉下的眼泪又把女人细腻的脸颊沾湿了,顾夏扬起了苦涩的嘴角,轻轻抹去女人脸上不小心沾上的她的泪,站起,终于离去。

玄关的大门,打开,关合的声音微小得不易察觉,空荡荡的房间依旧安静,只是之前昏暗的空间不再昏暗,窗外的世界光明来到,属于白昼的光亮一点点爬进了黯淡无光的房子,黑夜早已退场,白日来临。

床上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大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双眼缓缓睁开,原本应该是混沌的眼睛,却是清明一片,她伸出手碰了碰温凉的嘴角,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