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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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石库门附近的一条香樟树铺就的柏油马路上,总会有带着墨镜,撑着阳伞的旅行散客三三两两的经过,挂在他们脖子上的庞大的单反相机,时不时会被匆忙的举起,散客们习惯了下意识地对着街边隐藏在爬山虎,或是盛茂的树冠中的充满上海老式建筑风格的两三层小洋楼卡擦卡擦几下,留影过后,便匆匆而过,仿佛对于他们而言,摄影这项任务是旅行中的重中之重,比起驻足观赏的昙花一现,相片或许能保持得更长远些。
而散客颈间的昂贵相机里,多半会出现一座半掩于爬山虎葱葱郁郁间的旧式红砖小洋楼,还有一处坐落在小洋楼门前假石喷水池,假山上的镶嵌着山樱色的手工体文字—CouCi。
CouCi,或许在游客眼里,它只是一个刻在石头上的标志,与假山,喷泉,洋楼一样,带着某种旧上海泛黄的气息,和其它照片中的大多数不起眼的陪衬静物一起,永远堆积在成千上万的旧照里,等待着拍照片的主人某天心血来潮的翻看,期望主人能在粗枝大叶的怀念中找到亮点。
但根本不会有人会去注意CouCi背后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没有人会知道,除了工作在那座红砖小洋楼的人们。
CouCi是这座室内设计工作室的名字,工作在这里的人们大多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平均年龄大多二十五,六岁,这些年轻人都知道CouCi意味着什么,它是顾夏和西枣的心血之作。CouCi便是顾与西字的谐音,这两个CouCi创始人名字里的某些东西成为了这间仍然处于发展中的工作室的重要组成部分。
CouCi是专门为私人定制而生的室内设计工作室,同时它也主打具有CouCi设计风格的家居用品,小到牙刷架,杯垫,茶具,大到床具,衣橱,厨柜,CouCi都有的自主品牌。CouCi最大的特色便是其产品可以根据顾客的需要与要求,为不同的顾客量身定制具有个体风格的室内设计。顾客甚至可以与CouCi一起参加到家具组装,装潢设计的过程之中。五年前,西枣接受了顾夏的邀请,辞去在日本一家知名家居设计公司的工作,与顾夏一起共同成立了这间最初毫不起眼的工作室。西枣主内,作为创意总监,她负责一切与设计,创制,策划,采购相关的环节,而顾夏主外,负责经营管理,因为工作室的规模并不能与其它大公司相比,对于部门的分配与监理更不能事事具细,所以在工作室创立的初期,人力,公关,市场,财务,营销这些大块几乎都是顾夏在负责。西枣不喜外联,更不喜交际应酬,除了画稿,苦思创意,装潢设计,西枣几乎不会对其它事情过多的涉足,只是在某些重大决策部署上会与顾夏多做商谈,偶尔会她在会议结束后给顾夏自己的建议,当然这几年两人意见又分歧的地方也是挺多的,不过一路跌打滚爬的这五年,让她们之间逐渐生出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在慢慢渗透,深入,融合。心有灵犀很多时候都会出现在她们讨论工作的时候,私下的生活里。有时她们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选择,处理,决定,她们都心领神会。
五年后的今天,经过两个人的共同努力,CouCi已经初具规模,西枣设计的品牌因以其别具匠心的小众风格,在业界的几次品牌设计比赛中崭露头角,也让CouCi被更多人所熟知。一年前,根基渐稳的CouCi开始打通线上营运,以吸引更多的客户,新的营销模式的转型让CouCi面临全新的挑战和机遇,CouCi的工作越来越忙,当然工作室最辛苦,最忙的活,都是顾夏一身包揽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西枣很感激顾夏,因为CouCi能取得如今的成就,最大的功劳全在顾夏,她知道西枣真正需要什么,给予西枣最好的创作环境,宽松和舒适。在很多情况下,她都会尊重西枣的想法,甚至她还会在西枣因缺乏灵感而焦躁的时候,给出自己的想法,稍作引导,便会让西枣醍醐灌顶,灵光乍现。西枣不知道顾夏为何要放弃她曾经曾经自以为傲的设计师的专业,而是回国后把设计这块重量级的领地转交给西枣,自己却选择从事与设计几乎毫无关系的运营管理。顾夏解释说自己已经不在年轻,可能在很多方面已经与年轻的消费群体脱节,设计需要灵感,需要活力,需要年轻的血液,这些她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她对经营领域也产生了兴趣,而且与需要冥思苦想的设计画稿相比,她更喜欢交际的圈子,曾经的人脉关系给了她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那么转战新的领域,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西枣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比不上顾夏,因为在日本的时候,西枣只不过是待在曾经还是首席设计师的顾夏的身旁的一名小小助理,她知道顾夏到底有多出色。然后顾夏却把设计创新的重任交付给当时在日本仍是名不经传的小小设计师—西枣,西枣有太多的感激之情,她感激顾夏居然这样的信任她,而且又是如此的照顾她,因为顾夏,在回国后的这五年里,即使在其中最艰难的时候,西枣也从未感觉的过大的压力和负担。
所以渐渐的,西枣也会渐渐参与到工作室的运营管理工作中,并努力去尝试一些她以前根本不会去接触的东西,她想替顾夏分担一些重量,即使有些事情她并不喜欢去做。现在,顾夏的应酬越来越多,在外出差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西枣必须在顾夏不在的时候,代替她的位置,客串一两回管理者的角色,虽然西枣做不到像顾夏那样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很多时候还有缺漏。但对于西枣来说,分出部分的精力投身到一个她并不喜欢的领域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天,工作室里的各种文件,核对表格信息,总结顾客的反馈,检查其它设计师上交的图稿,签字,听取广告公司为CouCi拟定的新的广告宣传方案,检查CouCi上个月的财物报表,西枣在纷繁的事务中忙得焦头烂额。
快下班的时候内勤那块告诉西枣复印机坏了,没有人可以修好,需要明天找外边的人过来维修,西枣从顾夏办公桌前的文件堆中摆摆手,说她自己做完这边的工作便过去看看,若是自己能修好,明天就不用请人了。
下午五点,工作室的员工都按时下班了,西枣还在顾夏的办公室里看着她没有看完的文件。
夜晚六点三十,西枣将她酸痛不已的脖颈向后仰着,长嘘一气,闭目养神。
终于将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看来顾夏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好坐的。
此时,对于顾夏,西枣佩服得是五体投地,顾夏的工作效率比她强太多了,西枣更本无分想象她是怎样处理每天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并且做到每天按时下班的,自己更本做不到。
不过,西枣感叹归感叹,在她休息片刻后又立即起身走向门外已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那里一片昏暗,西枣匆忙打开附件一盏明灯,弯下腰眯着眼打开靠着墙角的那台因出故障而罢工了一下午的复印机的复杂机械外壳。
当时在日本的西枣,待在顾夏身旁当一名小小的助理时,虽说刚开始还是实习生,但这跑腿的工作也不是白当的,幸苦算是幸苦,但她起码学会了如何修好一台复印机或者打印机。
西枣暗自得意,用力撬开复印机的一层层套壳,然后将头伸进黑洞洞的机械身体的内部,无奈铁壳的内面少了充足的光线,让西枣无分看清其中复杂的零件,她不得不打开手机的电筒,趴下身子,探头深入,以继续工作。
夜晚七点零五分,复印机终于恢复正常工作,因为机器的墨盒不知被哪个粗心的员工加了不同型号的墨水,使得墨盒的墨水堵塞,找到故障原因的西枣只得一遍遍的清洗墨盒,然后加上正确的墨水。很快,复印机机械单调的刷印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这也示意着西枣一天的工作终于落下帷幕。
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石英机芯表,时针的方向正向三十点靠近,快十九点三十分了。
西枣一惊,慌忙冲洗了一下自己被墨水染得黑乎乎的手,收拾收拾,匆匆离去。
她没有回家,没有驱车前往平日常去的苏夕居住的小区,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夜晚八点二十分左右,西枣的车停靠在思南路不远的一处静谧的小区里,从这里穿过两三条小街,便来到位于泰康路的田子坊,这一片地方是小资的天堂,夜晚正是这一区复杂的上海小弄堂最为热闹,狭窄的弄堂里挤满了游逛的人群,他们成群的坐在咖啡馆门前狭窄的桌椅前,在人声鼎沸和浓郁的咖啡香气中,或低头私语,或抬头望着面前花火花红的弄堂旧景,摩肩继踵的人潮,古朴而精致的百年老店发呆。真正意义上的夏日未至,这里早已一片热火朝天,喧嚣的热潮迎面扑来,让人措不及防。
然而西枣更本感受不到那样的喧嚣繁闹的气氛,虽然热闹非凡的田子坊离与这里隔着的只不过是二三条小街的距离。可简直是两个天地,小区隐藏在葱郁的绿色植被里,外面的柏油马路上的尘埃,污气,路灯,机动车的开动声,碾压声,鸣笛声都被小区墙里墙外高大茂密的绿树吸收,一切杂乱都变得朦胧,忽隐忽现。
西枣关上车门,抬头望向眼前十二层住宅小楼中的某一层,那里的其中一扇玻璃窗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亮。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米白色的薄纱窗帘,变成昏黄,有些模糊不清,像极了此时此刻天上被浮云半遮的弯月为大地所铺下的淡黄色。
西枣笑了笑,提着手中几个沃尔玛超市的购物袋,走向住宅楼电梯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