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天大陆，烈日当空。

所属红山的辖境中，周文昊持剑前行，以一道道绚丽剑光开路。

其身后，一众剑楼弟子、护法混杂着，和红山的修行者尾随他。

那座深红的山岳已经沦陷。

被周卿尘视为信仰支柱，代表着红山权威的山头，如今盘踞着异族战士。

厉兆天的红颜知己，那位红山的现任宗主，便在山巅被鬼族强者击毙，再被残暴的凶兽吞入腹中。

柳灵芸尸骨不存。

“就快了！”

有着寂灭境中期修为的周文昊，已隐隐看到几艘停泊着的剑舟，知道等进入剑舟以后，便能带领众人逃脱异族袭杀。

八级的鬼族战士，就在周文昊必经的青山之上，以累累白骨搭建的法台做法。

“镇魂！”

六座白骨法台，燃烧着惨白的火焰。

众多人族修行者的魂魄，在那些白森森的烈焰内呜嚎着，形成一波波绝望恐惧的精神狂潮。

这些肉眼难见的幽白波光，从不同的青山荡漾开来，彼此连接。

于是在周文昊众人头顶虚空，便凝结出一层施压灵魂的威禁，令那些剑楼和红山弟子瞬间遭殃。

“噗！噗噗！”

魂若烛火熄灭，如气泡炸开。

凝神境以下，神魂未能铸就的修行者，不成型的识海魂魄眨眼被销蚀。

“江扬！”

“紫荷！”

“曾玉岚！”

戚青松和庄玉妍两人，闷哼一声后，便看到他们小同盟中的几人，未能承受住鬼族的魂之秘术，眼眶冒着黑烟倒地。

通明峰，江扬。鱼跃峰，段靖，徐玄轮。

缥缈峰，唐灿。断缘峰，曾玉岚，宋紫荷。

他们小团体的几人，先前便战死多个，随着曾玉岚、宋紫荷的魂灭，除戚青松、庄玉妍外已全部阵亡。

战争的残酷，令戚青松一扫散漫，早已杀红了眼。

他已不记得他杀了多少沿途的鬼族、山鬼和炎族战士，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强悍的凶兽，他以为他的血都杀麻木了。

看到江扬的身亡，他才从杀戮中恢复一点清醒灵智，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非一柄只知杀戮的血腥之剑。

“余下者，随我冲！”

往昔温文尔雅的周文昊，披头散发地御剑向前，一道道剑光、剑意割裂了大地，破开了虚空威禁，为众人洞穿一条口子。

他持剑的手臂血流如注。

在这一刻，领着同门奋力杀敌的他，早已忘了门中的暗斗。

他比他师傅蒋冉，更先认清楚冰冷的现实，知道面对第五界来势汹汹的异族凶兽，门中的那些争斗压根算不得什么。

如若剑楼的所有弟子门人，尽在种族战争中灭绝，连剑楼都不复存在了，那么他们的抢夺权利还有什么意义？

干天大陆的这一战，令周文昊遭受迎头痛击的同时，也一棍子打醒了他。

他不再区别对待戚青松和庄玉妍，开始一视同仁，那些他往常需要戒备的师弟师妹，如今也一并照顾。

他透支着自己的精力，任由丹田灵海的迅速枯竭，还在挥剑开路。

……

玄幽大陆。

同样出自剑楼的陈炜煌，手持一柄火芒四溢的灵剑，一马当先地开路。

他要带人赶往一个兑换点。

在那个兑换点，停泊着一艘艘大型的飞行船舰，能带人活着离开。

他的背后，既有剑楼的一些外门、内门弟子，也有一些散修。

本意是为师弟、师妹助势的他，等落入玄幽大陆以后，忽然发现庞坚、胡媛菲两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他没随之而去，而是在玄幽大陆待了下来，参与了这场第三界最后的惨烈战役。

“陈先生，为何不朽境没有参战？”

一名死了至交好友的魂游境散修，追随着陈炜煌，刚刚从一群黑角族、牛魔族的截杀逃脱，忍不住询问道。

“这是默契。”

陈炜煌不苟言笑地答道。

在他背后，还有几十个幸存下来修行者，皆神色茫然地望来。

雷坤，韩婷之类的散修，也在这群人当中。

战斗爆发时，他们随着破甲军和鬼祭宗、九黎宗的强大修行者，去了玄幽大陆的边沿拦截涌入的异族凶兽。

初始倒也算顺利，双方势均力敌。

后来，越来越多的异族强者和凶兽加入进来，他们乘坐的船舶坠毁，他们身边的死亡者渐增。

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在上头允许撤退时，他们才向那些设为兑换点的位置靠拢。一路上不断有同伴失去，连丰死了，高源死了，更多散修和世家的长老护法，也被异族凶兽冲杀而亡。

然而，始终没有各大宗派的不朽境真正参战。

他们明明下来了！

雷坤等人都觉得，要是不朽境肯参战，他们不至于那么惨，不至于如此狼狈地向兑换点赶赴。

“默契？和异族的默契？”散修愤怒地呵斥。

陈炜煌脸色木然，点头认真解释：“我们人族没不朽境参战，对方的九级血脉战士，也没有真正投入到战争。这是一种平衡，是在一次次类似的战斗中，大家都遵守的默契。”

“炼狱，第三界只有两块完整的陆地了，其余皆是碎地。”

“那些碎地，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你们应该好好想一想。”

听闻此言，许多人开始沉默。

“一个两个不朽境，九级血脉的战士，参与到这场爆发于干天、玄幽两块大陆的战争，陆地会出现一些永久不能修复的破碎地。然而一旦打破了这个默契，有更多不朽境，和九级血脉的战士参与。”

“那么干天和玄幽也会碎裂开来。”

“炼狱，完整的天地已经不多了。不论是我们人族，还是想翻身做主的异族，都不想在获胜以后，接手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稍作解释，陈炜煌又提剑开路。

他身后的那些人，再也没有质疑什么，都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

第二界，一方名为阴缺的碎地。

董天择看着那座早就被搭建出来，但却一直没有讯息传来的鬼坛，道：“庞坚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下方，干天和玄幽两块大陆，正被异族疯狂冲击。”周卿尘沉声道。

两人和庞坚道别以后，随意寻了一个方向飞逝，到了这个叫阴缺的碎地。

此碎地，安置了很多阴灵庙和红山的低境界修行者，还有本属于第四界一些家族的人。

在第二界，真正属于人族的完整天地，也只有魔渊和启天两块大陆。

单单这两块大陆，安置不了迁移过来的那些人，所以更多下方的来人，还是被弄在了不同的碎地之上。

本欲等庞坚那边传讯，好去某个神秘地界的两人，苦等不来庞坚的讯息。

就在两人犹豫着，要不要想办法下界，去尽一尽弟子义务时。

负责这块碎地的，一名魔宗的内门弟子，过来找到了两人，并带来了惊天噩耗。

红山宗主柳灵芸战死。

整个阴灵庙都被异族攻陷，教主韩致远当场阵亡。

董天择和周卿尘两人，在魔宗弟子离开后，靠着冰凉的岩壁枯坐，半天也没缓过神。

“柳宗主……”周卿尘舔了舔唇角，用力调整着呼吸，沉声道：“我们红山完了！”

董天择没吭声。

他忽然想起韩致远将阴灵血戟拿出，郑重交给自己时，在叮嘱了一些事情后，最后说的那句话：“天择，为师只希望你，以后能多照应照应阴灵庙的门人。”

董天择这时才意识到，他师傅早有预感，知道自己兴许活不下去。

“呼！”

阴灵血戟被他取出，他以两手轻轻握着，嘴唇蠕动了两下，说了一句连周卿尘都没听清楚的含糊话语。

“我将尽我所能。”

……

绝天禁地。

冰甲鳗龙拖拽着龙尸，沉落在湖底宫殿。

蜂王和众多麾下蜂虫一起，逮着五爪金龙的龙魂，带入到了蜂巢内部。

而庞坚，则是看着刺入金色龙角的源魔剑，看着地上的那些锋利龙爪，犹豫着是等源魔剑尽收龙角、龙爪，还是提前离开。

通过和源魔的沟通，他得知这柄剑比较特殊，必须有执剑人提着剑，魔剑才能动。

剑自己，没有活动的能力。

他要是不在此，这柄剑在吸纳了龙角内的金锐神奇后，就不能将龙爪内的玄奥吸纳。

可他又和玄龟有着约定，还和周卿尘、董天择两人说了会再联系，而他如今在诡雾中已待了很久。

“五爪金龙的龙爪、龙角，只要离开了诡雾，那头老龙必然有所觉察。”

源魔警告他，“真神无惧，敢于抓着龙角在炼狱出没。你的话，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龙爪、龙角现身，那头老龙必有所觉。除非，让我完全吸纳其中奥秘。”

庞坚皱眉琢磨许久，突然灵光一现，道：“有一个地方，那头老龙也不能感应，你应该是熟悉的。”

话音一落，在源魔恐惧的尖啸声中，他将名为乾坤天地箱的铜箱子取出，把源魔剑，龙角，龙爪，一股脑地塞入其中。

有了这些异物在箱子，不能被他收入手环，他索性提着箱子离开。

他先瞬移到离炼狱最近的蜂虫，再踏出诡雾，旋即依仗一片玄龟甲，直达磐石碎地的云荒木屋。

他就此顺顺利利地回归炼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