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怔愣的时间太长，汐汐忽然发现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回望过去。

眼前是一个比陆烨霖略小点的男孩子。

他穿着白色的上衣，浑身散发着让人舒服的金色光芒。皮肤比同龄人更苍白，但因此显得嘴唇红艳，眼眸更黑而幽深。

他看起来清冷遥远，眉宇间有隐现淡淡的愁绪。

汐汐睁大眼睛，有些困惑问询道：“哥哥，为什么有鬼跟着你？”

裴墨深一听这话，轻蹙的眉目缓缓展开。

他唇瓣微动，也刚想开口说话出声。

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主持人传讯的响声。

“有请第二十八位参赛者，陆汐汐登场！”

听到自己的名字，汐汐从地上一跃而起，来不及等裴墨深回话。

正巧路过的刘老师看到汐汐，一脸惊讶道：“汐汐，已经到你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汐汐没应，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她和男孩对视。

“你……”裴墨深刚才未完的话，想要再说却又退却了。

但是在汐汐眼里，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属于他那个年龄该有的隐忍。

他五官精致好看，身体却单薄脆弱，汐汐分明看到好几个厉鬼在他身后纠缠。

偶尔低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他脖子。

一滴滴的血珠子，顺着舌尖被吸入厉鬼体内。

他刚才说一个字音，身体却又像控制不住般又虚弱地咳了几声。

几乎是在片刻间，汐汐就感受到了生命的迅速流失。

她长到三岁。

虽然出生就失去父母，但老天爷待她不薄，把老道士送到她身边。

传她道术，教她大义。

她在鬼名山自由自在，在丛林里嬉笑历险，下山手刃厉鬼。

活得畅快又尽致。

师父死后，她被二十多个家庭遗弃，但她始终不知道什么是隔夜愁。

总是天大的事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挂了个秤砣般沉甸甸的。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是，难受得让她眼睛微微泛红。

“汐汐怎么了？”身旁的刘老师忽然见她眼眶泛红，连忙低下身子想要去安抚她。

面前的裴景深也不明所以然，展开的眉头再次紧蹙，看着面前的汐汐。

不等刘老师伸手要去拉她，汐汐却忽然抬头。

说时迟，那时快。

汐汐已经一把抓起身边的桃木剑，往中间包厢冲了过去。

两个一直守卫在裴墨深的保镖听见动静，立马警惕起来。

见有人冲过去，立即呵斥一声，上前要推人。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平时最讨厌陌生人靠近的裴墨深居然制止了他们。

汐汐快步来到他身边，扎了个马步，脆生生又中气十足地喊了句：“给我滚开！”

说着，一剑刺了出去，将裴墨深左侧肩膀上的厉鬼刺穿。

瞬间，伴随着厉鬼的嚎叫，包厢里倏地弥漫一股无端的恶臭。

同伴被刺，激得另外几个厉鬼兽性大发。

同时朝汐汐攻击过去。

汐汐避开右侧鬼爪的攻击，用木剑挡开正前方鬼攻击，但一时不察，被左后方来的厉鬼抓到了脸颊。

立即，有一道红色的血口在她脸上呈现。

突生变故，刘老师看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平薇遂即反应过来，将裴墨深护在身后。

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个小奶娃却拿着木剑对着他乱舞一通。

她的表情认真严肃，紧抿着双唇，仿佛在和很厉害的人对峙。

更奇异的是，一道红色的血痕突然出现在她脸颊上。

裴墨深看得真真切切，没有任何东西碰到她。

但是随着她利落的动作，他忽然觉得一直很闷的胸口不再那么压抑难受。

就在这里，外面传来主持人急切的声音。

“二十八号陆汐汐小朋友有在现场吗？比赛开始了，请立即到前台。二十八……”

陆娇娇和陆烨霖趴在栏杆上。

他们找了半天，没看到汐汐。

陆烨霖也不免担忧地皱眉。

这个节骨点上汐汐失踪，会不会除了什么事？

“汐汐会不会不敢上台了？”陆娇娇却觉得是汐汐望而生畏。

毕竟她上台前都那么紧张，现在汐汐肯定更加紧张地不敢上台。

后面再上台的两位小选手成绩都很不理想，都没超过八十分。

如果陆汐汐因此怕输了丢脸不敢上台，她觉得也是很正常的。

“应该不会吧。”陆烨霖想到汐汐平时那般模样，总觉得无法想象。

可是半天找不到人他也很烦躁。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汐汐感觉再不速战速决要赶不及上台了。

她卖了个空子，将最后一个厉鬼吸引过去。

厉鬼刚从她手背吸走一滴血，就见一道红色的光芒朝他刺去，穿透他的心脏。

汐汐停下来，似用尽全力般，不停地喘着气。

裴墨深看着她手背上新出现的伤口，好看的眉头不经意紧蹙。

一脸震惊的刘老师此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汐汐。

“快走，再不走要取消上台资格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更要紧的是钢琴比赛。

裴墨深凝视着她们的背影，心中忽然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是走了两步，她挣脱阮玲的手，小跑回到他跟前。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有汗，脸颊红扑扑的，裙子随着跑动划出好看的弧线。

裴墨深看着她泛红的小脸，毫无波澜的心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虽然只是个三岁大的奶团子，但是却让他觉得格外顺眼。

汐汐看了他半晌，忽然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哥哥，我饿了，这块芙蓉糕可以给我吃吗？”

裴墨深：“……”

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糕点已经空了，那个小姑娘也跑开了。

“我来了！”

稚嫩甜脆的嗓音打破舞台的寂静。

汐汐掐着倒计时最后几秒登台的。

“陆汐汐？”

主持人惊讶地看着眼前垂着脑袋的小姑娘，在这之前原本言语间已经暗示二十八号选手估计临阵脱逃了。

现在看汐汐大喘气的模样，想来也是拼命赶过来。

见此，她也没说什么，让汐汐上台表演。

现在是汐汐登场表演，裴墨深下意识地走出包厢，去看汐汐的表演。

母子两人站在走廊处，看着台下中心坐着的蓝色精灵女孩。

汐汐弹的曲目是《高山流水》。

为了避免恶意竞争，选手之间事先并不知道对手要表演的曲目。

前奏刚出，台下一片哗然。

钢琴版《高山流水》是改编自钟子期与俞伯牙的知音之曲。

改编的作者是位网红，立意很好，改编得也很成功。

但是属于人红曲不红的类型。

原因是这首钢琴曲太难弹了。

现代人浮躁又功利，已经很难对那种惺惺相惜的纯粹友情产生共鸣。

或者弹奏者本身，就没有这样的内在情绪能够很好诠释这首曲子。

选择这首曲子，或许能得到一些哗众取宠的关注。

但想要完成演奏并脱颖而出，实在太难了。

何况，眼前的女孩子才三岁多。

众人几乎可以肯定，这也是个炮灰。

裴墨深安静地看着台下。

聚光灯打在女孩子身上，让她的皮肤更加白皙透明，脸上的伤痕越发触目惊心。

她低垂着头，眼睛并没有看向琴键，仿佛透过琴声看向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