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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梦 | 分类: | 字数:5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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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秦颂
其实从兖州进兵,却不用把豫州十九郡一个个的打下来,只须越过秦岭,打开龙口,便能一路上长驱直入。
十月,周同大军六十万兵分三路攻打豫州。
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豫州朝野上下军民百万人心惶惶,洛阳城内,自立称帝的周泛每日依旧声色犬马饮酒作乐,一连十日却并无一道军令传至各边镇,这位醉梦天子似乎就此迎接自己的末日到来。
齐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仅仅半月连下中原重镇十余,六十万大军将整座洛阳围困水泄不通。
洛阳行宫内,偌大朝堂立者竟已不足十人,尤其天子周泛,居然饮酒上朝,只见这位天子蓬头跣足,手中拎着酒壶挪至堂上,眼中七分醉意未消,扫一眼零零散散站立的几人,尽显萧然之态。
周泛缓缓靠在龙椅之上,这才开口问道:“太子哪去了?为何不来上朝啊?”
见堂下一片鸦雀无声,又开口问道:“李年哪里去了?为何今日也不曾来啊?”
依旧无人答话。
随后才自嘲笑道:“连朕的儿子和朕的大臣都已逃走了么。”
正如周泛所言,上卿李年,这位周泛皇帝的第一重臣,此刻正躲在自己家中。正如那些个早已不朝的豫州文武大臣一样,七十多岁的李年终于想明白了,名声算什么,气节又算什么,他好不容易意活到了七十岁,却又不想死也不敢死了,尽早划清界限,齐军进城以后说不得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那位太子周宪,早早就混进逃亡的百姓中不知所踪去了,君臣父子,性命攸关,又欲何为?
周泛终于将目光正视了此刻依旧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
“抬起头来,”周泛说道,“让朕看看真正的忠臣是什么样子。”而后伸手指向站在正前方的一人问道:“秦颂,秦大夫,你今年有多大岁数了?”
那被指之人秦颂,三尺长须皆白,闻言慌忙伏跪在地上,开言道:“回禀陛下,老臣今年五十有七岁矣。”
那周泛终于略显动容,忍不住感慨道:“可朕记得你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而已,如今满朝的文武一夕间全部逃散,却只有卿等寥寥数人愿意陪朕赴死么?”
老臣秦颂也是动容,匍匐在地身形微微颤抖说道:“臣等三代,世受皇恩,岂能随那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弃天子而去。”
周泛大笑,满眼尽是自嘲。
“如今城中再无可用之兵,再无忠勇之臣,朕授你为大将军,退敌去罢。”
言毕颓然挥手。
秦颂这才抬头,眼前这位君王,却好似那西山之日,枯冢之萤,将去了。
时间一转,已是齐军兵临城下的日子,这位临危受命的老臣秦颂终是身披战甲来至了城墙之上,举目望去,几十万大军已然将整个洛阳犹如铁壁一般围堵得水泄不通,兵戈林立,甲马森然,一眼望去似无边无际。
回望洛阳城内,军民皆已逃散大半,戍城兵卒全无斗志,秦颂明白,洛阳是断断守不住的。
城外萧杀,城内萧瑟。
紧了紧身上衣甲,老臣秦颂缓步上前,即便败亡已成定局,可他秦颂终究有话要讲。
秦颂单手撑住城垛,将身子探出半个出去,对城下大喊:
“齐王殿下何在,洛阳司徒秦颂请见殿下。”
周同他是见不到了,齐王殿下此时已然绕道回了邺都,因为在周同觉得,名其不正,则伐其不果,此时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邺都那座即将竣工的崭新皇城之内,周同即将登基,承位大统。
秦颂眼巴巴的等着,城下军阵中有一人策马而出,却并不是齐王周同,而是钟离翊。
伏在城垛上的秦颂眼巴巴的等着,却等来了城下来人的一句话:
“城上的可是恩师汉文先生么?”
秦颂闻言大惊,他虽双眼已经老花,但却仍极力向城下那人望去,即便看不清脸,但是那人一身羽衣羽冠,由不得他惊呼一声:“来的莫非是钟离翊?”
钟离翊闻言翻身下马而立,一如当年一个孺子面对先生俯首待训。
秦颂见状,又惊又怒道:“果然是钟离翊。”
原来这位秦汉文先生,当时也算得上豫州数一数二的大儒,那钟离翊的父亲在豫州任道学的时候,老先生秦汉文也曾收下一批稚子孩童启蒙以孔孟之道。
如今的二人却已成了不死不休的对头,往日之事历历浮现,那时的汉文先生还是个儒雅的中年先生,他开设私塾悉心教诲着每一个孩童,秦先生有教无类,不管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孙亦或是穷苦百姓家的顽童,秦颂通通一视同仁。
哪怕是那乡间的放牛娃儿,被那朗朗读书的声音吸引过来,扒在门框上看一眼,也会被秦颂叫进屋里与他教书识字,传他道义礼法。
秦颂后来变得十分有名,但是日子依旧一直过得清苦。
穷人家的孩子想要在他这里读书写字,秦颂可以分文不要,达官贵人拿来厚礼相赠,秦颂可以分文不取,可能若不是秦颂在城里,底下的钟离翊就不会只围而不攻了。
秦颂一生过得清苦,即便后来被人举荐在豫州谋了个芝麻大的小官,由于不会阿谀奉承趋炎附势,恐怕此生也难有出头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一次满朝文武跑了个干净,就连周泛也不会知道,他的豫州还有这么一位老臣。
秦颂一生教过的学生无数,他自认为把孔孟之礼,人臣道义全都教给了这些孩子,他们中间虽然没有出类拔萃的天纵之才,却也没有作奸犯科辱没读书人名头之辈。
独独出了一个钟离翊,秦颂心中越想越恼越想越怒,再看向城下躬立着的钟离翊,忍不住用手指着骂到:
“钟离翊,”苍老的声音猛然拔高。
“我曾教你先贤之礼,那是天地正道,你这竖子,却偏偏要去学那窥天相地的歪门邪术,你挑唆齐王谋反,是为不忠;领兵攻伐父老,是为不孝;以妖术惑乱天下,是为不仁;使齐汉两国兄弟相残,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岂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