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负盛名
作者:程晚嫣 | 分类:言情 | 字数: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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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枯草萧瑟
陆梦杭顿时浑身无力,整个人就软软地被他拥着,目光却是透着丝丝惊慌。发丝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段逸严用力地嗅着,不管孙远志是不是她放走的,只要她没有跟他走,那他也就什么都不追究了。
经过一路的颠簸,陆梦杭回到了最初成长的地方,可这里的一切都变样了,不再是她离开时候的那个样子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杭城没有北地那样下着雪,只阴雨连绵。段逸严在旁为她打着伞,道:“走,我带你回家。”拉车的车夫把他们拉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在他们面前是一座荒芜的宅子,宅子周边杂草丛生,枯草萧瑟。
只见门上面挂着一个沾满蜘蛛网的木牌子——陆府。
陆梦杭立时就泪流满面,只觉得心头涌着无数说不出来的感触。
段逸严道:“进去看看吧。”
阴雨连绵,北风呼啸,陆梦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只见她朝后了退了几步,又是摇了摇头。
段逸严看见此况便向小云招了招手,小声道:“去敲敲门,说是陆小姐回来了。”小云应了声,就撑着伞去敲门。
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陆梦杭只顾低着头,不停地看着湿泥溅到的裙边。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妇人撑着伞站在门槛上。
段逸严别过头喊了声,“梦杭。”
陆梦杭猛一抬头,恍惚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正是七年不见的姨妈。陆梦杭把目光移到段逸严身上,心里难以置信他总司令如此高高在上,如此风流倜傥,如此年少了的,竟为了她,为了平凡的女子,甘愿一路风尘只为陪她回家看看。
穿着厚重大衣的姨妈站在门口,喊道:“梦杭。”陆梦杭回过神,刹时就双眼泪下,伞也没撑地冒着雨跑了过去。
俩人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咽。
片刻姨妈伸手抚摸陆梦杭的头发,那手竟是在不停地颤抖。
七年之别,刚走的时候陆梦杭还是十五岁的姑娘,转眼间便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陆梦杭的嘴唇开始微微颤震,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梦一场,哽咽着喊了声,“姨妈。”姨妈笑着含泪应了声,忙擦干眼泪,道:“天冷,快到里面去。”又别过头,笑着对段逸严道:“总司令,进来吧。”
屋里的陈设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雪亮的水晶灯把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梨花木做的桌子和椅子依旧一尘不染。
姨妈笑着道:“那天看见总司令的人来找我,说总司令要带你回来看看。我就高兴得像什么似的。今天啊,就早点回来打扫一下。”说着便仔细地端详了陆梦杭一番,又是看了看段逸严,便笑着脱口道:“真是一对璧人啊。”
立时陆梦杭就涨红了脸,连忙扯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姨父?”
只见姨妈一脸伤感的样子,陆梦杭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一低看,惊讶地看见姨妈那纤纤玉手竟长满了茧子,手背上带着一道道的皱纹,乌黑的发丝间掺杂星星点点的白发,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那样。
陆梦杭便连忙着急道:“姨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姨妈轻力地拍拍她的手,无声地抿了抿嘴,半响才道:“一年前你表哥在家里猝死了,后来你姨父娶了个姨太太,我现在在家里也就是半个下人了。”
陆梦杭听了,心里一紧,不见七年,姨妈的生活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段逸严在旁道:“那姨妈可有什么打算?”
姨妈看了段逸严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能有什么打算,这辈子也算这样过了。”说完把头别去墙壁上,那落地钟的针直到了三点。姨妈站起身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省得婆婆等会儿午睡醒来不见我,又找茬了。”
转身那时,姨妈又是别回头来,看着段逸严,笑着道:“有总司令照顾梦杭,我就放心了。”
陆梦杭姨妈送姨妈走到厅门口,姨妈就止住了脚步,对陆梦杭道:“刚才听见了吗?他喊我做姨妈,那就是认了你了。”
陆梦杭心里一窘,连忙道:“姨妈,你又要胡说什么呢?”姨妈一把握起陆梦杭的手,拍了拍手背,语重心长地道:“姨妈没胡说,像你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言不语的,在外面定会吃亏。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定要跟总司令说,不要憋心里。”
陆梦杭却是呆着那儿,什么话也不说,姨妈道:“怎么?难道这小要求你就不能答应我?姨妈还不是担心你,才这样说的。”
陆梦杭听了便转过头看着段逸严,姨妈又道:“我看得出他对你可是真心的,你就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姨妈拍了拍陆梦杭的手,陆梦杭才轻声应了声,着也算是回答了。
姨妈又道:“你们能遇上,他又对你如此的好,这就是缘分。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缘分,是怎么都分不开的,这辈子是注定要缠在一起的。”说着姨妈便是撑开伞,道:“好了,外面冷,你回屋里去吧。”
姨妈走在雨中,陆梦杭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她就像年过半百的老人那样,经历过太多的沧桑和风雨,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
厨房和卧室都沾满了灰,由于只带了小云一个丫头过去,小云是忙得喘不过气来。段逸严看着陆梦杭怔在厅门口,便是走过去,笑着道:“姨妈可跟你说什么了?”她只摇摇头。
院子里已经荒草连天,她依稀地记得离开的时候,院子里还是细草蒙茸,如今却枯黄遍地。陆梦杭看着,心里像是灌了热水似的,眼眶都膨胀了起来。鼻子一酸,便是大豆般的眼泪滚下。
别头一看,母亲亲手栽下的桃树竟是开着花在雨中摇曳。心头一沉,竟是想起那首诗说的那样: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段逸严怔了,早知如此就不带她回来了。段逸严在旁道:“我带妹妹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你那倾国倾城的眼泪。”
陆梦杭忍不住一笑,道:“要不三哥自个儿回北地吧?”段逸严顿了顿,只看着她,忽的不知哪条神经一崩地断了,就往她白玉无瑕的脸颊一侧吻去,笑着道:“回头等我在杭城办完事,咱们一起回北地。”
陆梦杭只笑了一下,心里竟是闹得慌。
房间被小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她坐在梳妆台前,那面镜子却是模模糊糊。里面的小女孩好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旁边还有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正在弹着钢琴,只见那个男人的手在钢琴上流利地划过,坐在旁边的小女孩笑如葵花,双手正合上又打开地拍着。陆梦杭伸手触摸着镜面,定睛一看是只有她一个。心里一阵失落,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连自己也有些惊讶。
小云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来,洗了洗毛巾递过去,道:“小姐先洗个脸吧。”陆梦杭接过毛巾,擦了擦又递回给小云,半响道:“三少出去了吗?”
小云应承了一声,又道:“小姐这外边还下雨呢,要不等雨停了再出去吧。”陆梦杭走到窗边伸出手,雨水无声地滴在她手心,可她却听见“啪”的声音。此时她的心在快速地跳动着,她快要看见他了,他们已经分别一年了。
陆梦杭道:“不碍事,万一等三哥回来了,那就没法出去了。”
陆梦杭换上茶白色的长裙,撑着红纸伞走到后门,小云轻轻地跟在身后。物是人非事事休,她已不在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了,她知道段逸严爱她,可世事就是这样的不从人愿,当她以为她已爱上他的时候,一封孙远志写来的信,彻底地扰乱了她的心。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荒草被打得东倒西歪的。陆梦杭转过身,小云不由地停止脚步,陆梦杭柔声道:“回去吧,万一三少早回来不见我身影,你就说我在房里休息去了。”
小云走上前帮她打开门,门因为已陈旧所以开起来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打开了,陆梦杭又道:“回去吧。”她撑着伞走进雨里,走着走着便隐没在雨中。
车子在山脚停住,罗普急忙撑伞为后座的段逸严开门。只见他紧闭着眼,一脸的疲惫眉头紧锁,至从他知道陆梦杭和孙远志还有联系后,时常是这样。
段逸严缓缓睁开眼,道:“确定是这儿吗?”罗普应了声,他才下车。一路往上走是一座荒废的寺庙,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腿都像灌了沙那样,寸步难行。手心满是汗,眉宇却依旧紧紧地锁着。他堂堂总司令,少年英发,在战场上,在敌人前可以面不改色的开枪,可在她面前他却失去了驰骋马场上的自信,他知道当他遇见她那刻起,他就已经完了。
陆梦杭收起红纸伞,把它放在门边,环视着四周。寺庙四周布满了灰尘,角落还结满了蜘蛛网,她扯出了肋下的手帕,轻轻地扫了扫布满灰的板凳。忽然听到步履之声,她笑着转过身,刚想开口,话语却凝聚在咽喉间说不出话。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笔直地站在寺庙门口,正笑着看着她。陆梦杭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惊愕。只见那男子一步步朝她走来,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抽紧一下,神经更是绷紧的。
段逸严只淡淡一笑,“妹妹来这地方做什么?”陆梦杭顿时心里一紧,手心溢出细汗,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地,他又道:“这儿有妹妹的信。”陆梦杭迟凝了一下,没有伸手接。只见段逸严快速地打开,把纸翻过对着她,道:“好一句还记得琴瑟在卸,莫不静好。”未等陆梦杭回过神,他早已气怒地把纸撕成四分五裂,纸张如蝶在两人之间纷飞而下。
陆梦杭的手攥成了拳头,看着他黑夜般的眼眸,道:“你卑鄙,居然拿了我的信,还跟踪我!”
段逸严缓缓走到她面前,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只觉得咽喉间一紧,瞬间喘不过气来,段逸严一手紧紧地卡住了她的咽喉,目光如闪电那样的冷峻严厉,她看着他,心里微微一颤,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