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 分类:其他 | 字数:9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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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五十九回 马踏青平王孙出游(三)
却说彼时居于后园的应麟则谨尚且不知园中变故。则谨吃罢午饭, 见此番日头西落,便戴着斗笠遮了颜面,独自出了房门往了这山石之后, 后园与前园交接处的游廊边闲耍。游廊一侧临近水池, 其间养着一群金鱼。则谨闲坐在廊边, 背靠廊柱, 面朝池水, 将手中的鱼食碾成粉末随手投喂进水中,引得鱼儿们争相喋食。正如此投喂着,只不料近旁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人声喧嚷。则谨闻罢心下很是疑惑,只道是无论从前趣园中游玩之客如何众多, 皆无人能闯入这后园中来。不料此番竟忽地来了这许多人, 却是何故?情急之下转头望去, 只见为首之人乃是一体态肥硕、面相粗鲁之人,该人在目见自己之后顿时面露一脸贪婪垂涎之相。则谨见状便知此人并非善类, 不欲与之周旋,便忙不迭地起身,脚步轻快,往另一边去了,三两下便已消失在回廊之后。
而那稌鲧一路往后园行来, 慢吞吞走了半晌, 又因之前在水榭之中饮下许多冷酒凉水的, 这走了许久, 便觉浑身发热, 内急之感袭来。刚领人闯入此处,正欲寻一处撒溺之地, 便意外撞见池边坐着一身着水绿色长袍的丽人往水中投食。虽戴斗笠,垂着轻纱掩着眉目,然身旁掠过的阵阵微风仍是轻掀轻纱的下摆,露出轻纱之下那形状优美的下颚一角。这稌鲧素昔贪色恋美,此番骤见则谨,以为谪仙再世,惊为天人。只不料刚一目见丽人回眸,一眨眼间,却又登时消失不见。那稌鲧死命揉了揉双目,又大睁双眼往了周遭环视打量一阵,却是一片清风雅静,哪里有半个人影?
稌鲧见状,疑惑此番可是自己酒醉眼拙看走了眼。随后便转头询问身侧跟着的众人,方才可是有一丽人坐于那回廊之上。众人皆道的确见到一人影,不过似是一名公子,只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那稌鲧闻言便也确信自己所见不假,随即开口咒骂贾芸道:“好个该死的刁奴,怪道方才百般阻拦本世子进入后园游览,原来这狗奴才在此金屋藏娇……”一面说着一面又觉内急之感上涌,遂忙不迭地指使跟来的小子们为自己寻那撒溺之处。
在山石后绕了半晌,只见一块巨石之后倚着一个白瓷青花的大缸,其中盛了半缸污水,刺鼻难闻。这稌鲧此番是半醉半醒,目不辨物,见罢那大缸,亦不知是何物,以为装的是溺,口中含糊道了句“这狗奴才还挺阔,连盛溺的缸子皆是那般华丽”。一面说着一面便立在那处撂起衣衫,褪了衣裤,正待往里撒溺,便见不远处一名家人跑过来唤道:“爷、爷,溺不得、溺不得啊,这是我家老爷灌兰草用的水!”
这稌鲧听罢,立在那处尴尬万分,溺也不是不溺也不是,正待发作,便见这家人上前手脚麻利地将稌鲧领往了一旁,拐过几块太湖石,正是圊厕,方令那稌鲧在此解了手。
稌鲧方便后出来,又吆三喝四地唤了随从去将贾芸等人唤来,质问道:“你这狗奴才,竟敢欺瞒本世子,这后园中分明有些蹊跷,被你藏了些芳草娇花在内,却百般掩饰不令我等得见了,着实该死!”
贾芸自是再四辩解曰:“世子息怒世子息怒!想必是世子误会了,小人这处何来的芳草娇花?不过是些小人的家眷、家下人罢了,不登大雅之堂的……”
稌鲧闻言如何肯信,冷哼一声道:“胡说,方才我们众人皆目见了,分明有些旁人,你这奴才还敢抵赖狡辩,看我不将人搜出来,届时再来教训你这奴才!”
说着便指使随从欲闯入后园搜寻,贾芸从旁百般阻拦劝说。稌鲧见状恼羞成怒,命家人执那板子来,欲教训贾芸一番。正待动手,便忽见从山石后转出一人,在道:“住手!你们欲寻之人是我,何必殃及无辜?”
那稌鲧闻罢此声,转头一看,只见正是方才那身着水绿色长袍的丽人。稌鲧见罢,顿时喜笑颜开,令家人住了手,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怎的戴着斗笠掩面?”
则谨听罢答曰:“在下不过是这园中的下人,身份低微、面相丑恶,恐惊吓了诸位,方以斗笠掩面。”
稌鲧闻言嗤之以鼻:“休要欺我,我方才看见了,你分明长相可人,却戏弄我等曰是‘面相丑恶’,着实可恶!看本世子剥了你的面纱,露出真面。若是胆敢欺骗本世子,定将你扭送回王府好生教训一番。”
则谨听罢淡然对曰,不卑不亢:“并不敢欺瞒。”说罢不待世子动手,便自行伸手将头上斗笠摘下。众人定睛一瞧,皆大惊失色,纷纷嚷嚷曰“怪物啊”。只见斗笠之下的哪里是美若天仙的容貌,分明是面生红斑、宛如皮癣红疮,整张脸面仿佛蛤|蟆皮一般粗糙不平。这稌鲧见状骇得面如土色,顿时只觉胃中翻江倒海,方才吃下之物登时上涌,随即便就地呕了个干净。
那家人围着稌鲧伺候一阵,这边贾芸见罢则谨之面亦是大惊,只担忧地问道:“公子,你无事吧?”
则谨将斗笠带上,冷冷答道:“无事。”
一旁稌鲧呕尽腹中之物,又拿手帕子抹了嘴,方才踉踉跄跄地直起身来叫嚣道:“长得如此貌寝丑陋,怎的还出来骇人?!平白叫人恶心!本世子今日的游幸全给毁了,打道回府!”说着领着一干家人自去不提。
这边贾芸只得跟着送稌鲧等人出了园子,一面还回头担忧地瞧着立在该处的则谨。则谨则命身侧陪侍的邵筠唤人将被稌鲧呕污的地面洗净,方才转身回去住处不提。
只则谨此番回去,在应麟面前少不得解释一番。只道是方才见稌鲧等人揪住贾芸发难,他不欲见贾芸平白受那等人迁怒,只得除了斗笠面纱,令皮肤暴露在日光之中,怪疾复发,其面上顿时便遍布红斑,其状甚恶。稌鲧见罢大骇,方才撂开手去。
应麟闻罢心下甚为心疼,忙去配了药来为则谨涂抹。只道是这许多年来则谨俱是万分小心留意,悉心保养,那旧疾已是多年未曾发作。不料今日却是因故再度复发,即便涂药疗治,亦不知需得将养多久方才能得以好转,恢复原状。
之后应麟将则谨搂在怀中说道:“他人见谨儿模样莫不惊恐嫌恶万分,惟我见之忆起你之身世,只觉心疼惋惜非常,天下之人却是如何能明了?”
则谨对曰:“天下之人惟识其表,不过有眼无珠、昏聩无知,如何识得何谓真正的美与丑?白骨之上不过皮相,惟其下心灵,方可区分诸人。今惟承祚得识,便不愧为谨儿托付终身之人,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