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抗拒不了，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敲打这些字符了，坐下来，从头看了一遍，字符像会跳动般一个个跃进她的眼底，然后在心里将它转化成汉语。

不由自动的看着光标停下的地方，手指敲动键盘，一个个活灵活现如蝌蚪般的符号在后面跳了出来，组成一副完美的代码图……

楚仕轩再睁开眼睛，感觉光线有些刺眼，不像是灯光。只疑惑了半秒，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原来天已经亮了，他到底睡了多久，实在是太乏了，揉着太阳穴，脑中跳跃了一下洛佳的影子，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再看看身上盖着的西装——

他站起身，看见书桌上爬的一个小小身影，原来她也睡着了。

倦怠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浅浅的笑意从脸上倾流进心中，他举步走了过来。电脑还在开着，他皱了下眉，俯身看去，竟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她睡的很香，小小的手臂枕在头下，白皙的脸上有些沉暗。他真的搞不懂了，她到底还是不是洛佳……自从她出车祸以后，整个人变了，不再骄纵任性，不再无礼取闹，反正变成了春乡的小家碧玉，温婉娴静，对学习积极上进，对工作一丝不苟，会替人着想，生气也不会乱发脾气，偶尔他生气时，她则会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叫他莫名的恼火。

这些年，她再过分，他也只是表面生气，哪里真正气过。她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样子只会让他无奈，但现在他竟有些无力感，甚于有时会气到心痛。

心痛啊——

他几时有过心痛的感觉，那种委屈的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混蛋的样子。

他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像个死结，怎么也打不开，很奇怪的一个感觉。

***

简单从前台一下子被调到了程序部，让公司一众人大跌眼镜，当然不乏也有欣喜之人。程序部清一色的全是男人，如今来了一位漂亮的师妹，自然单身男子有了福利，不过，方则宇是个大嘴巴，明着暗着提醒那些个动歪脑筋的人，

“洛佳可是楚总带进公司的，在前台只是为了先熟悉一下工作，如今调到程序部，也是为了方便。”

方便？方便是什么意思？程序部的男同胞们同时转回了头，再也不敢多看那位漂亮的师妹一眼，免得祸从眼出。

楚仕轩无奈的望了方则宇一眼，轻轻一咳，“洛佳从今天开始，会到程序部工作，希望以后大家齐心协力。”他目光停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子，“老余，你带一下洛佳。”

“好的，楚总。”老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叫他老余是因为程序部他年纪最大，其余都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以二十多岁居多，与楚仕轩也好沟通。

简单自然是高兴的，从早上醒来，楚仕轩的早点已经给她买好了，正想着如何解释程序的事，他则先一步若无其事的开口问，“你会编程？”

简单心虚，拼命想着该如何应答，他却又道，“一会儿到程序部报导吧，我不会大材小用。”

就这样，他什么都没问，直接将她调到了程序部，但他越不问，她越想解释，这就是所谓的心里有鬼吧！

其实她无意显摆什么，昨晚见他累到那样，她有些不忍，才会想着帮帮他，而且她天生对代码来电，所以，到最后，她睡着了，也忘了向他解释的问题。

不过洛佳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会编程怎么了，我会飞他也不见得知道啊，他以为他有多了解我。”

简单想过，如果他问，她就这样解释，其实她有很多事情是他所不了解的，有的时候，用一生的时间都不见得有完全了解一个人。

过程有些奇葩，结果值得期待，她又成了一句程序员。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加班中度过的，楚仕轩丝毫没有给她任何特权，只是加班到很晚时，会送她回家，有时她在他车上就睡着了，再睁眼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

完全度日如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时光飞梭，像坐了火箭一样，快的叫她只记得白天和黑夜，根本不记得今兮是何兮。

左寅风再打电话给她，换成她气奄的声音了。

“你居然还会编程？”与其说诧异，倒不如说他有些小小的骄傲，“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简单累的靠在椅背上，中午休息时间，再没有力气看书，只想闭着眼睛小歇一会儿。

“嗯，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这招居然用在了左寅风身上。

他清清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只要你开心就行，千万不要这么拼命。”

左寅风是个直爽的人，跟他讲话会很舒服。

挂断了电话，她强撑起眼皮，翻了几页书，却累到进眼进不了心。

“算了，不用考了，有没有毕业证都无所谓啦！”洛佳看她这么辛苦的帮自己，竟有些小感动。

“毕业证很重要的，还是考吧。”

“实在不行，就去问问楚仕轩，他是计算机和企管的双学位。”洛佳给她支招。

简单暗暗佩服，一个文科一个理科，他怎么学的。

***

楚仕轩指着电脑上的程序符号，对着方则宇，神色有些凝重道，“你看看，这是洛佳写的代码……”

“Prefect——”方则宇也不可置信，但不得不承认，这程序太完美了，“没想到洛佳还留了一手，以前真没看出来。

楚仕轩好看的下巴刚硬了起来，勾勒的更加有狐度，但紧抿的唇却像冬天的腊梅，红润但冰冷，

“何止是完美，连工作了几年的程序员都没有这种水平，所以我在想，她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

“自从上次她出车祸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我只认为是性情变了，现在看来，连脑子都变了……你不知道，上次她竟然脱口说出了余华的那本《在细雨中呼喊》，你觉得以前的洛佳会看那本书吗？”

他揉着太阳穴，这些话他真的已经憋了很久了，觉得再不和方则宇念叨念叨，他自己都会觉得在看玄幻小说或电视，灵魂穿越了。

“哈哈哈……”方则宇俯仰大笑，“楚仕轩呀楚仕轩，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认真过。”

“还笑？”楚仕轩绷着脸，看着那些程序代码，明明完美的要命，他却痛苦的要死。

方则宇说的没错，他从没有为哪个女人这么纠结过。

“依我看，你是庸人自扰了，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她不会，你扪心自问，以前又了解她多少？她变了，说不定是车祸后终于感悟了人生，有很多人都是一样呀，死里逃生，等于重活了一次，”他笑着看他，感觉妙趣横生，“你该不会认为她穿越了吧？”

“哪有那么玄幻的事？”楚仕轩是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唯心一说。

“那不就得了，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给你们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他挑了挑眉，拍着他肩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上了心，就快失了心喽。”

楚仕轩硬气的眉宇凝成‘川’字，看着屏幕上的字符，一向清明的头脑也恍惚起来，仿佛跳跃的字符扰乱了他全部的思绪，冻结在某个地方，某个空间中，到底是哪里？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手机响了许久，他都没有心思去接，最后还是方则宇看了眼来电，笑意更盛的替他接了起来。

“哟，小师妹呀，在呀，上来吧！”

撂了电话，不禁啧啧道，“你真是命犯桃花啊，一个貂蝉还没解决，就又来了一个王昭君，好自为之吧！”

楚仕轩凉凉一叹，双手搓了把脸。他一向对坚定不移的事情快刀斩乱麻，但纠结盘错的事情该如何去何从？

伍羽欣拎了食盒，优雅自如的走进他办公室，面若灿花，休闲的宽松T恤让她整个人轻爽利落，见了楚仕轩，也没有拘谨，大方道，“上次你说喜欢吃这家的米线，我正好路过，就买了来，反正也要过来这边办事，正好可以给你送来。”

“谢谢。”他扬起头礼貌性的笑笑，十几年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就算他再不上心，她动不动就无事献殷情，不是煮汤给他喝，就是买东西来给他，就像上次，方则宇无疑中说了他父母过来的事，她就要请二老吃饭，在国外那会，同学经常聚到他家，跟父母也熟络，还会在家里吃个便饭，现在倒成了她请客的借口。

“请叔叔阿姨吃顿饭吧，好多年不见了，当是接风。”

他不擅拒绝，其实也觉得无所谓，感情的事他从不勉强什么，若自然而然走到一起，他也不会排斥，若和不来，也省得分手这样麻烦，其实就是想尝试着交往一下，反正他也和洛佳分了手，俩人明明白白说好了。

但眼下，他只觉烦闷，自己倒像是脚踏两条船了。

“趁热吃吧。”她帮他打开餐盒，推到他面前。

阵阵香气扑鼻，是麻辣口味的，洛佳最喜欢的味道……怔了怔，怎么又会想到她？

“怎么不吃？”她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