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木刻楞的聚义厅和饭堂都摆上了酒席。王德彪，孙二宝等山寨头领，连同万山，佟妮儿他们五个人在志民和烟儿的房间里单摆了一桌酒宴，欢迎万山他们的到来。席间，大家开怀畅饮，志民和万山两个人也都推心置腹地谈了这几年各自的经历。

万山被强征到满洲国军队后，在奉天的经过一个月的新兵训练，他们这批一千多人的新兵，就被派上了华北战场。万山因为身体素质和枪法都优于他人，就被破格提拔为班长。他所管辖下的班只有八个人，也都如他一样，都是被强征入伍的农家子弟。本来被强征入伍就心有怨言，加之战况惨烈，人人都萌生了退却之心。后来，万山又联络了其他几个班的士兵，在某一天的夜晚，杀了平日对士兵非打即骂的连长和日本督导官，投到了共产党所领导下的八路军队伍里。

去年年初，他受上级领导委派，回到东北开展抗日救亡工作，协助中共满洲省委组建东北抗日联军，也就是在这个时间，他遇到了在中共满洲省委下属的妇女联合会工作的佟妮儿。两个人一见如故，经过交谈更让他们感到高兴的是，两个人不仅仅是同乡，而且还是同村。至此以后，随着两个人接触得越来越多，彼此都萌生了情愫......当万山说道这里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讲了一下共产党的婚姻政策；反对封建包办婚姻，提倡婚姻自主，自由恋爱和一夫一妻制度。

志民对万山所讲的这些，除了感觉好奇和新鲜之外，倒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此时，志民在心里已经放下了他和佟妮儿之间的那一份情感，也发自内心地在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在和万山的交谈中，志民也知道了东北一些抗日武装力量的情况。今年的九月十八日，共产党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独力师成立，师长兼政治委员是杨靖宇。十月十日，珠河东北抗日游击队成立，赵尚志任大队长。 就在众人聊得投机的时候，山下的暗哨带上来了几个人，让酒席间的气氛一下变得微妙和尴尬起来。

大哥——何志强带着六七个人来了。

“大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志民问道。

何志强他们很显然是走得匆忙，深秋的天气，有两个人只穿了一件汗衫，连外衣都没有备，嘴唇冻得发青，即使是进了屋，也在瑟瑟发抖着。

“这几位是?”何志强没有直接回答志民的话，而是用眼睛瞄着万山和佟妮儿他们五个人，对着志民问道。

“大哥，他就是万山，你不记得了吗？从小到大跟我在一起玩儿的。这位是佟妮儿......”说到佟妮儿时候，志民不知道应该如何介绍了。

“佟妮儿？”何志强一愣，有点不解地看了看烟儿，又看了看志民，好半天没有说话。

“大哥，佟妮儿妹妹是来山上作客的。”烟儿站起身说道：“大哥，你们也没有吃饭吧？我喊人加几副碗筷。”

“行，那就麻烦弟妹了。”

等几个人落座后，志民发现大哥带来的人似乎都很有些不对劲儿，他们的目光不是盯在食物上，而像是有几分戒备似的，不时在万山他们身上秒来瞄来瞄去。志民猛然想起佟妮儿在菩提寺说过的话，又看到大哥这么晚上山，一定是为了万山他们几个人而来的，心中也多了一份警惕。

“万山兄弟现在在哪高就啊？”何志强拿下眼镜，撩起衣角，一边擦一边眯着眼睛问道。

“哈哈，大哥，你有点明知故问了，我做什么的你不是早就清楚吗？”万山笑着说道。

“好气魄，好汉子。那你们此行的目的意欲何为呢？”何志强咄咄*人地问道，透过眼镜的镜片，志民依然能感觉到大哥的目光中有一种冰冷的寒意。

“来劝志民我大哥加入我们的队伍一同抗日，还我中华大好河山。”万山说道。

“万山兄弟，话既然说到这儿，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国民政府已经把东北所有抗日队伍统称为抗日义勇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是国民政府的编外部队了。”何志强带上眼镜，把眼镜框往上推了推说道。

志民猛然发现，对面大哥带来的一个人目露凶光面有杀气，他的手一直就放在桌子底下，连筷子也没有拿。就在大哥往上推眼镜的时候，这个人的的肩膀轻微地晃动了几下。凭着多年习武的经验，志民知道，凡出拳掌和发暗器之前，无论你隐藏得多巧妙，首先动的一定肩膀。志民来不及细想，一扬手就把端着的酒碗甩了出去，只听“噗通”一声，这个人仰面朝天的折下了木凳。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到屋顶的房梁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的枪声吓了一跳，万山带来来的三个人更是怒不可遏地拔出了枪。

“大哥，你们要干啥？”志民厉声质问。

何志强见手下失手，也难掩饰其尴尬地骂道：“混账，谁让你开枪的？”

“组长，对不起了。”开枪的人爬了起来，面门红肿，他手里的枪已经被跳过来的豹子夺了下来。

“哈哈，误会，误会，是枪走火了。”何志强打着哈哈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党派之间有啥矛盾，来到山寨就要守我山寨的规矩。麻烦各位，把你们的家伙都交出来，明天下山时，我们再予以奉还。”孙二宝说道。

志民知道大哥—何志强和他的手下是有意而为之，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定是奔着万山他们几个人而来的。两个党派的积怨如此之深，倒让人始料未及。

一场晚宴，最后不欢而散。

黑夜，寂静得可以听到秋虫的啜泣，在秋意深深的萧瑟中，高一声，低一声的诉说着亘古不变的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