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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胡子

作者:代晓 | 分类:历史 | 字数:53万

正文_(二)天上掉下的妹妹

书名:红胡子 作者:代晓 字数:2196 更新时间:2024-10-11 14:09:18

一晃已经小半年没有回家了。志民跟孙二宝打过招呼后,骑上警察队唯一的一匹杂毛瘦马,在一个早上出发了。沿途看到地里的庄稼基本都收完了,只留下一棵棵稀疏干枯的玉米秸,在萧索的秋风里抖着枯黄的叶子。

晴朗了几天,地面又干燥起来,泥沙的土路上行人稀少,被风吹过后,浮尘便随风扬起,直往口鼻里面钻。

一路疾驰,小半天的功夫,就看到了自家村庄的轮廓。村口的老树和笼罩在阳光里的房屋,一切都还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他跳下马,牵着马的缰绳,一路慢慢的往家里走,他要感受一下这片土地,带给他心灵的愉悦感。路过村口的小河,志民牵了马下去,松开了缰绳,让马在叫去喝水。他掬起一捧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又顺便洗了两把脸。水是甘甜清冽的,志民喝过水之后,真的感觉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一路的风尘颠簸,腰胯的不适感,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志民回来了?”进了村子,不断有乡亲热情的打着招呼。志民也一一的答应着,也逐一问侯着乡亲们。

迎面看到万山娘端着一个木盆,上面装满了藏衣服,看样子,是要去小河边洗衣服。志民热切地说:”婶子,我帮你拿过去吧。”

“不用了,志民你回来了?”万山娘问道。

“刚刚进村。婶子,有万山的消息吗?”志民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前几天,李有财带着县府的人来家里,说什么小三儿投敌了。”万山娘一脸的愁容。

投敌?志民心里一惊,这个罪名可不小。按照满洲国的“连坐法”,万山家里人,要交“连坐金”的。

“这不,刚刚收上来一点粮食,也都让他们拉走了。”万山娘抹了一把眼睛说。

听闻万山的消息后,志民悲喜交加,悲的是,万山一家人的生活怎么办?喜的是万山还活着,不仅是活着,相信他已经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婶子,人活着就好。日子是熬出来的,以后会好起来的。”志民说。

日子是熬出来的,这句话是母亲经常说的。一个“熬”字,其中又饱含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与苦难?

望着灶房的烟囱飘出缕缕的炊烟,让志民的心很温暖。

许多的时候,家不仅仅是一个概念,更多的时候,家就像一粒种子,种在了你的内心和灵魂深处。直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这粒种子不再是抽象的,而是具象到,有了牵挂你的人和你牵挂的人,甚至一件衣物,一种气味儿以及一草一木,都会让你想到,你有一个家,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独的。

“妈,我回来了。”志民一跨入大门就喊。

母亲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你妈还没聋呢,这么大嗓门干什么?”母亲嗔怪的说。

“呵呵,这不是高兴的吗。”志民说道。

“快洗洗手,洗洗头,准备开饭了。瞧这一脑袋的灰。”母亲说。

“谁在灶房做饭呢?是我姐,还是小妹回来了?”志民这才想起,母亲是从正房跑出来的。

“你得叫妹妹。”母亲说“哦,小妹回来了。”志民牵着马进了牲口棚,给瘦马多填了一点精料就走了出来。你得叫妹妹?志民猛然回味起母亲说的话,小妹就是小妹,叫了多少年了,怎么就还得叫妹妹呢?志民一头雾水的看着灶房,好半天也没有琢磨明白。

志民从压井里打上一桶水,倒入一个大木盆里,刚刚把脑袋浸入盆里,一把就被人拽着脖领子给揪了出来。

“妈,你不说让我洗洗头吗?”志民说。

“我不是你妈,我是你妹。你不知道凉水洗头伤身子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志民激灵一下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他扭头一看,差一点跌坐在地上。烟儿?志民揉了揉眼睛,抹去脸上的水,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真的是烟儿。一身乡下女子的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你怎么来了?”志民压低声音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这也是我家。妈,帮我看看水开了没有?”烟儿冲着屋里喊。

“这个犟驴,我都说过他多少回了,不让他用凉水洗头,他就是不听。”母亲出了屋门,向灶房走去。

妈?烟儿的这一声喊,让志民彻底的迷糊了。

二叔闻声也走出房门。多日不见,二叔的脸色似乎愈发的苍白。不过,笼罩他身上的那一层青气,却淡了许多。

“二叔,我刚才以为你不在家呢。”志民说。

“嘿嘿,烟儿姑娘,替我好好管一下这个臭小子。你就得有个能管住你的,不然,还不上天了?”二叔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志民说的。

“二叔,把他交给我,您就放心吧。”烟儿不客气的说。

志民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二叔话似乎还像以前一样,隐藏着玄机。他望着二叔,二叔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转身向灶房走去。

烟儿趴在志民的耳边说:“我要成你媳妇儿了。”

志民惊诧万分的看着烟儿,头脑一时竟混沌起来。

桌上的饭菜简单却不失丰盛,一小盆泥鳅炖豆腐,一盘葱花炒鸡蛋,一个大汤碗里盛的是黄磨韭菜汤。母亲一边给志民往碗里装二米饭,一边说:“泥鳅是烟儿在水壕里用罐头瓶抓的,黄磨是烟儿上山采的,这闺女,干啥像啥。”

父亲抿了一口酒,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嘴里,吃了下去,随后,又舀了一羹匙的汤喝了下去。志民惊奇的发现,父亲脸上竟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在志民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从来没有笑过一样,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几句干巴巴的话。除此之外,志民再也想不起来,父亲和笑容之间,有任何关系了。

二叔还是高深莫测的一言不语,只是时不时的点头,肯定着母亲说的话。

“志民大你几个月,烟儿,以后你就叫志民哥哥吧。”母亲说。

“哥,你就叫我烟儿吧。”烟儿冲着志民挤了一下眼睛说。

“烟儿是我前些时日认下的干闺女,从河北老家过来寻亲的。就是咱们屯子前些年搬走的那户老金家。年景人荒马乱的,现在也不知道搬到哪去了。”母亲解释说。

志民看着烟儿,感觉这个女子也变得如二叔一般的神秘莫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