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如故
作者:碧殊 | 分类:现言 | 字数:7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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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溯洄从之
嘤鸣声声,此起彼伏敲打着耳膜,我伸个懒腰,睁开眼睛,跃入眼帘的却是高大雪白的天花板,眼角余光瞥见雪白被单,蓦然明了,自己躺的地方是医院的病床。
一双月牙儿出现在视线里,“韵洋,你这个家伙,平日最是谨慎小心的也会被车撞。”静雅欢快地揶揄道。
“也是,我们这儿最该被车撞的,到是整天神气活现的。美人,幸亏你没事,不然寡人的日子就难熬了。”近朱者赤,真是至理名言,经过我和静雅几年的熏陶,诗媛的唇齿伶俐许多。
我笑着瞧瞧两个伙伴,忽地想到此时应是上课时间,便问起她们。
静雅挨着我在床边坐下,伸个懒腰,“最爱学习的韵洋不来上课,咱们这惯于混点摸鱼的,自然也就不必自责了。”
“今天你家里派人来请假,说是被车撞上住了院,咱俩就请假来看看。”诗媛一五一十诚实答道。
“喂,韵洋,你怎么又跟蓝家的公子搅到一块了?刚在门口,冷不丁的瞧见那一溜背枪的士兵,把我吓了一大跳。哎,是英雄救美呢?还是天赐良缘?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静雅笑眯眯转着眼珠儿审起案来,诗媛没似往常跟着附和,一言不发地低头摆弄衣角。我用手肘撞撞静雅,回击道:“难怪禅经里有说,你怎样看人,其实你自己就是那样的人。整日就想着良缘,你也别急,我的那两个哥哥可能快要回来了,你就等着良缘再续吧。”
火一烧到静雅身上,诗媛来了兴致,忙在一旁添柴。“呵呵,小妮子总算盼到头了,以后也不会整天酸溜溜地磨牙写诗了。”
我再煽风道:“酸溜溜到是不会,只怕会惊天动地地磨牙写诗了。诗媛,你赶紧做几副眼罩和耳塞备着。”
“韵洋,那车子怎么没把你撞傻点儿,医生说你醒来后要去通知他,你们继续。”静雅敲敲我,跳下床走出病房。
走了热闹的静雅,我才得空打量自己的病房,不见一个家人,便问起诗媛。 “来时屋里就只一个丫头,我们让她去吃早饭了。对了,她说昨宿你家闹到大半夜,倒不光是你生病的事。具体的她也没详说。”
我微诧暗忖,家里近日喜事连连的,有何事要闹至半夜?为了远祺的工作?父母都表过态了,难道……猜疑间,医生随着静雅进来,他检查完,说我的炎症已抑制住了,随时可以出院,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离去前说他会帮我联系家人。
静雅帮我换好衣物,揽住我的肩,关心地问道:“刚才医生嘱咐我,要照顾你的情绪,说你得病不光是淋雨受伤,还有心理上的刺激和压力,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歪头倚到静雅的肩膀,咬唇沉吟片刻,喃喃说道:“静雅,我有时好羡慕你,活得洒脱,我自个总想着把事儿顾周全,可有时,太难了。”
“是黎家的事?还是安家的?”
我扭脸诧异地盯着静雅,静雅自得地笑道:“韵洋,你的聪明一向是对外人,对自己就是只笨鸵鸟。”
我怕静雅误会,忙解释说:“静雅,我对群民群生可是……”
静雅拍拍我的肩膀,打断道:“我知道,是兄妹之情。我还知道,你对安梦泽是朋友之意。我和诗媛还打赌,什么时候你会发现安梦泽对你的倾慕。”
我来回瞪着两个伙伴,诗媛嘿嘿笑道:“韵洋,我一直都很纳闷,安梦泽那么强烈的眼神,怎么没把你烤化了呢?赣清给我一个温温的眼光,我心里都会软软的。”
“那是因为你是普通正常人,心是肉做的。韵洋的心呀,大概是钻石做的,永不磨损。”静雅瞥了诗媛一眼,朝我撇嘴一笑。
伙伴们的玩笑话减轻了自己心头的重负,我理着发梢,哼道:“男女之间一定必得牵涉到情爱吗?”
“没有一定,只是多半会不由自主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显得情爱比例高些,……”静雅像个先生似的答疑解惑,侃侃而谈。
诗媛按捺不住,插嘴问道:“韵洋,你准备怎样处理安梦泽的事?那可是京城多少人家求之不得的乘龙快婿。”
我坦然回道:“看病都讲对症下药,别人的灵丹,说不定是我的□□,还是当朋友妥当些。”
静雅不以为然地嗤道:“感情之事,还分什么□□灵丹的?安梦泽这样的,哪点像□□?难道要飞到天上去找个神仙不成?我和诗媛都很看好你们。”
诗媛跟着附和起来。我看看两张满带鼓励的面孔,心里热热的,可在我的理念里,感情之事是个人的,也是神圣的,不能因旁人而妥协、迁就。我伸出胳膊,搭在两个贴心朋友的肩头,情真意切地说道:“静雅,诗媛,梦泽哥是不错,可这世上好的人很多,更重要,是适不适合自己。我还年轻,还想看到更宽广的世界,不想这么早被困在感情的漩涡之中,你们俩是我的朋友,你们应该明白我,支持我。”
静雅和诗媛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冲我点头,诗媛回搭住我的肩,“韵洋,赣清哥曾说过,普通的情爱,是拘不住你的心,也挡不住你的视线,我支持你。”
静雅扑哧笑道:“诗媛就是会把赣清哥的话当圣旨。韵洋,我就一句话,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我和诗媛麽,只好继续忍受强电流的辐射吧。”
言毕,三人笑倒在床,滚作一团。
“三位小姐真是好兴致,敲门都听不见。”突然,屋里多了一个男声,终止了我们的嬉闹,直觉那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我的双手不便使力,改用手肘半撑身体,尚未调头,诗媛局促的问好声揭开了答案。“振中哥好!”
振中一身戎装,肩披黑色斗篷,施然行来。他眉眼带着些微笑意,甚是温和地朝诗媛点头回礼,“媛妹今日怎么没上课,平时家父请你到家里坐坐,媛妹总是推说功课繁重,既然今日得闲,等会儿一起去家里坐坐,不然每次世伯问起来,振中都不好回答。”
诗媛红着脸垂下头,轻声回了一声好。诗媛和振相识中我一点不奇怪,杨家和蓝家虽属不同派系,可两家渊源颇深,关系素铁,但她这副小媳妇的模样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原先曾隐隐听过两人的传闻,都被诗媛语气坚决地否定掉,照眼前的情形看,怕不是空穴来风。我和静雅互望一眼,从彼此的眼里读出了相同的疑惑,一同吐吐舌头。
一句更奇怪的话自振中口里吐出,“媛妹,昨天我开车撞到你的朋友苏小姐,我是来送她出院,希望媛妹不要介意。”
诗媛揉搓着衣角,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有,应该的。”
振中等诗媛答完,脚尖划过一个小弧,调过身体,与我正面相对,在这眨眼的功夫,他的眉眼已无一丝儿笑意,说话的腔调也与肩上半露的少将肩花极为吻合。“苏小姐,听医生说,你已无大碍可以出院,我跟贵府说好送你回去。其它物品自会有人负责收拾,请吧。”
与生人认识后,通常都会有个直观印象,可振中,我却是一片模糊,就像是素描,才描出个轮廓,被描人重又摆个角度,涂涂改改,最后只剩一张发黑的纸。不过,我也不想费神为毫无交集的他另起炉灶,便回绝道:“蓝少将军,多谢您的好意,回家的路我认识,就不劳少将军了。不然,少将军见一人解释一遍,反倒不美。”
静雅吃吃闷笑,发笑的还有一人,振中。他听完我的明嘲暗讽,神色反而一松,轻笑两声,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叠到胸前,右手托着左掌,一边翻看,一边悠然回道:“苏小姐,振中向自己的未婚妻解释两句也不行吗?”
话音未落,屋里响起静雅高声质问,随后一前一后跑走两人,振中无动于衷地继续看他的手,接着道:“这叫防患于未然,免得哪天突然天崩地裂,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我实在无法理解振中的思维,气愤地瞪视两秒,大脑反应出他是在反讽,昨夜家里之事,必是与梦泽有关,但此事与他有何关系?我不禁冷笑道:“蓝少将军果是擅舞匕首的高人,只是匕首虽利且隐蔽,但一寸短一寸险,当心割了自己的手指。少将军既是如此关心诗媛,还不快去寻她。”
当我说到割了自己的手指,振中垂下眼帘,面孔亦绷了起来,等我说完,一双秀目重又展露,振中扬扬眉,音色一如昨日的亲和,“我的卫兵会护住媛妹的。苏小姐,方才是我失礼了,一起走吧。”
走出医院大门,果见静雅和诗媛被几个持枪的士兵围护着。诗媛瞧见我,满是泪水的脸孔现出难堪。我过去揽住诗媛的肩,她的肩头先是一紧,随后张开手回抱住我,哽噎道:“韵洋,我隐瞒欺骗了你们,是我不好,原谅我吧。”
我轻抚她的脊背说:“诗媛,感情之事本就是私事,咱们五年多的朋友,可不是作假的,不论你有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还把我当朋友吗?”诗媛瞪着一双泪眼,眼巴巴地看着我问。
我用力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当,我苏韵洋会一直把杨诗媛当作朋友。”
静雅贴着诗媛的背,伸手合围住我俩,道:“诗媛,对不起,是我性子急,我也会一直把你当作朋友。”
诗媛感动得失声痛哭,断续地讲述起她的秘密,原来她的亲事是在振中回国前定下的,因少了男方,也就没有举办任何仪式,又因她寻死觅活地反对,她母亲从中调停,两家家长答应在她求学期间暂不向外透露这事。诗媛说到这儿,又是一阵啜泣,过后拔高音量道:“这门亲事,我一直没认,振中哥也没承认。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我会反对到底的,相信我。振中哥,对不对,快告诉她们呀。”
我忍着手痛,用力扳过朝振中倾身大嚷的诗媛,小声安慰道:“诗媛,我相信,别哭了。这可是大街上,你这样子想保密,怕也保不成的。以你和蓝少将军的身份,搞不好上了花边新闻,倒弄得人尽皆知了。”
诗媛怔了怔,不好意思地低头擦起眼泪,静雅拍拍胸口,举起右手说:“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否则天打雷劈。”
一个劈字吐出一半,轰隆隆一道闷响在半空炸开,零星的雨滴落到我们的脸上,静雅举着手与我们互瞪了几秒,仰脸大笑,“哈哈,没被劈死,诗媛,你信了吧。”
在笑声中三人钻进振中的车里坐定,我用手肘撞撞静雅,谑道:“才人,写诗的人是不是特有灵感?对这种雷呀,天呀的,特有心灵感应,召之即来的。你要早生一千多年,恐怕诸葛孔明得要退位,换作才人你借东风了。”
静雅擦去鼻尖上的雨滴,弯起月牙儿哼道:“岂止是诸葛孔明要退位,我家老祖宗岳武穆要是有我,早就打到了黄龙府,也不会有什么风波亭了。”
我忍住笑,激将道:“那才人可有什么锦囊妙计,助咱们皇上脱困?”
静雅又哼了一声,道:“皇帝不急,倒急死了太监。美人,你可不要剃头挑子一头热。皇上,你也可要想清楚了,滋事体大。”
诗媛握着静雅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恳求道:“才人,快点救驾。”
在前排驾车的振中发出一声闷笑,静雅朝前横了一眼,撇嘴道:“皇上,你确定那人跟你一条心吗?我可不想去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诗媛赶紧凑到振中身后,央求着道:“振中哥,你也是反对这门亲事的,对不对?”
振中声音甚是柔和地回应道:“媛妹,见识到你的美人和才人后,我有点儿不反对这门亲事了。有你这样的贤妻,我还可以多活几年。”
诗媛一听,急的掉出了眼泪,振中不再玩笑,忙和声向诗媛陈述自己的想法,“媛妹,她们是在逗你玩呢,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说退就退的?这两家的面子,还有你的清誉,都伤不起。”
“谁说我是逗诗媛玩?办法我到是有一个,就看你敢不敢?”静雅大声说道。
“岳小姐不说出来,我怎知敢不敢。”
“你们各自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得了?这么简单的办法都不用,真是让人怀疑,你们是不是真心反对。”静雅撇着嘴,不屑说道。
诗媛脸上好似刷了红漆,低头双手搅着衣角,咬唇不语。振中将车停在路边,扭身直视诗媛,问道:“媛妹可否以诚相告,你是不是真有意中人了?”
诗媛轻轻点头。“这种杀人八百,自损三千的办法,你愿意接受?”振中没有任何玩笑之意,一脸认真严肃地接着问道。
静雅不满嘀咕道:“最起码也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本小姐的办法,哪有那么差劲。”
诗媛声音细弱如蚊,却带着罕有的果决,“不管是一万,还是八百,只要有用,我接受。”
诗媛的回答虽让人动容,但此法,确实是个下策。就如振中所说,尤其是对诗媛,弄不好,受损的不光是声誉。杨家不是普通人家,若不妥协,如何收场?甚至还可能搭上人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便如实说出自个的想法。
静雅听了,冷笑道:“韵洋,你冷静,你理智,在别人眼里是灵丹的安梦泽,也会被你看成□□。你是钻石心,我们的,虽是肉做的,却有温度有感觉,你明白那种爱的感觉吗?只知兄妹朋友之爱的你,是不会明白。真爱,是不会畏惧自损三千,也不会害怕□□和责难。”
自己一心想要诗媛呵护好所珍视的感情,没想会引来这样一番说词。此刻不是为自己辩驳的时候,我深深吸口气,缓缓说道:“静雅,我没有,可不代表不向往这样的爱。只是这样珍贵、圣洁的感情,为什么要轻易让它受□□的侵蚀?让它蒙上责难?还没到走头无路,何必要早早破釜沉舟?”
静雅冷哼一声,问:“那韵洋圣人有何高招,不让明珠蒙尘?”
我扭脸细想,无意瞥见振中玩味的眼神,忽地灵光一现。“静雅,你的计策很好,但只适用一人,那就是蓝少将军。至于诗媛,再从长计议。”
人心都是肉做的,何况自家亲人?赣清家世虽差了点,但英雄不问出处,黎先生都赏识的人,杨家不至于太嫌弃。而振中照计行事,与他无害,现实社会对男人总是会网开一面,既成全了他自己,也解开了诗媛的枷锁。
车内安静了两秒后,静雅猛地抱住我,嚷道:“美人,此法真乃妙计也,我怎么糊涂地把诗媛拖下水。蓝少将军,人不风流枉少年,公子哥风流点儿,反而会成为美谈,说不定呀,你还能成为当下年轻人反对旧式婚姻的楷模,何乐而不为?”
静雅冲着振中噼里啪啦地说完,见诗媛仍是一脸迷惑,便眉飞色舞地帮诗媛解惑,诗媛眼中渐渐现出光彩,恳求的目光落到振中的脸上。振中扫了我们几眼,哑然失笑道:“为何我要去当这个楷模?还要白白担上风流的名声?这世上同床异梦的夫妻多的是,苏小姐,你三哥不也如此过的?”
静雅怒目讥笑道:“别人吃屎,你也吃屎吗?男子汉大丈夫,就当舍身取义,敢做敢当,跟我等弱女子斤斤计较个什么劲。”
振中思忖片刻,轻言细语地对诗媛说道:“媛妹的美人和才人,我虽从不认为是什么弱女子,但你的忙我会考虑。只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那个生米,人生大事也不能太随便了,对吧?”
静雅面色一缓,忙出起主意,“再过五天,就是韵洋的生日派对,会有很多女同学参加,那可都是些大家闺秀。蓝少将军如果方便,也可以过来。看上谁,我们义不容辞帮你撮合,怎样?”
身为晚会的主人,我立刻向振中发出邀请。振中含笑问我:“不论是谁,都会帮忙撮合?”
我点点头,肯定地回道:“只要是自由之身的。不过成不成,还得靠少将军自己努力了。”
振中不再多言,正过身重新发动汽车,诗媛紧紧搂住我们俩,一人腮帮子亲了一口,开心喊道:“真不愧是寡人的美人和才人。”
静雅扑向我,也狠狠亲了一口,弯着月牙儿谄媚道:“韵洋美人,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亲亲。”
我用缠着纱布的手,擦擦脸上的口水,嗔笑道:“我这个铁石心肠的,怎么值得勇敢坚贞的才人费这些个口水。”
“嫌少?再来”,话音一落,三人在车厢后座滚作一团,纵情的笑声似要掀开车顶,给落雨的世界,喷上希望的彩虹。
回到家里,家人都像没事似的,送走静雅他们,我拿起书桌上的课本,陪在一旁的母亲一手夺了去,命我继续卧床休息。进里屋躺好,母亲坐到床沿替我掖掖被角,手指摩挲着我的额发,眼神满是慈祥宠爱,顿时,莫名的委屈聚集眼中,迅速发酵,热了眼眶。
母亲见了,手指轻轻戳戳我的脑门,笑道:“你呀,被车撞,发高烧,也没见撒撒娇,没事了,倒矫情起来。安家那小子只见着外面的女英雄,要是看到躲家里的小狗熊,说不定也就笑笑撒手了。”
我甜甜地回笑道:“母亲,那就把我丢脸的事儿统统告诉梦泽哥吧。”
母亲手指移到我的眉心,再点几下,叹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枉昨儿人家梦泽一把鼻涕一把泪剖心掏肝,他是哪点配不上你了,至于这么急着甩手丢开?”
我撅嘴嘟哝道:“母亲,是我配不上梦泽哥,不想以后他急着甩手丢开。”
母亲嗤笑道:“我儿就这点子志气?我看梦泽也不像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呐。”
听罢,我急着支起肩膀,母亲笑着按下我的肩,说:“我们没应。梦泽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孩子,你的父亲也一向欣赏他,可是黎家的两个孩子也不错,他们可能也快回来了。再说你年纪还小,也不宜这么早就替你作决定,你父亲的意思是再等一等。安家本就是明理开通的人家,也就压着梦泽顺着你父亲的意思,暂时大家都不会再提这事。听你哥说,你对黎家的孩子没那个意思,那对梦泽呢?”
我微赫摇头,母亲点头叹了一声道:“这些娘都看得出。我儿这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那几个孩子放到哪儿,都不知会勾走多少姑娘家的心。以前你去外面参加活动,娘还总担心着,怕你不知深浅,在这上面栽跟头。你爹总是由着你,说要相信你。现在娘是真相信了,可这心悬得更高了。韵洋呀,这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也不要心气太高,遇到差不多的,还是要慎重考虑,现在世面上倡导的一些东西,其实是会误人的。纸上画的东西,花哨好看,可生活不是一张画儿,是过日子,真真实实的日子。”
我调皮地对母亲说:“母亲,女儿知道生活是过日子。所以呀,那像画一样的梦泽群民群生,女儿也不敢要,到时寻个平凡点的回家就是。”
母亲呸了我一声,道:“就知道跟你娘耍嘴皮子,娘可没说梦泽他们是画。以前对梦泽,娘也没存那份心,从未细瞧过那孩子,昨儿看看还真不赖,真要嫁给他,知福吧你。”
母亲又细细说了一番话,帮着喂下从医院带回的药物,方起身离开。屋外隐隐的西风和雨声,落入耳畔,似纺车一般,轻摇慢捻出缕缕小女儿的愁思,我轻咬被角,想着母亲和静雅她们的话,真是我太过矫情苛求了吗?
翻身躺正,目光触及雪白的纱帐,脑海里自动跳出苏轼的一句诗,‘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心念随之一动,拉断了愁思,我重又翻身侧躺,闭上了眼睛,父母亲都说不急,我急个什么劲?现在看不清,自有看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