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好吃怎么办
作者:言梦叶 | 分类:现言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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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逃脱
她被鹰掠至的地方,位于河的对岸。
这次不是在大树上,而是在悬崖峭壁的一个岩洞外。
鹰新筑的巢牢牢地卡在洞口。外表是粗壮的树枝与冷硬的荆棘,纵横交错地围成一圈,里边则铺满了柔软的稻草,和水嫩的花叶。
白天,她睡觉的时候,鹰就出去狩猎,天黑了带着满满的猎物回来,其中还有给她的食物。而且它都要看着她吃下后,才开始吃自己的。
尽管在鹰的注视下,她如履薄冰,但仍然照吃不误,绝不挨饿。
她搞不懂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只想养好身子,然后趁鹰不在之际,逃跑。
心里有些挂念小鼠们,还好它们大多已睁眼,她在巨鼠的巢穴也留了不少食物,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思绪冷静下来的她,细细观察过周遭环境。要直接从峭壁这边爬下去不可能,涯壁太过光滑,她无法确定这个悬崖到底有多高。
试着扔了一块石子下去,如同沉入大海,毫无回音,她只好泄气地找寻其他出路。
其实,现在对她来说最难熬的不是白天,苦寻无路的时候,而是夜晚,和鹰,鼠眼对鹰眼的时光。
虽然这两天,鹰都没有对她做什么,可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将她大卸八块。所以她随时都保持着最高警戒。
夜晚,鹰尤其喜欢让她挨着它,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倒是想立刻落跑,但她没那个胆子啊!
特别在她看到鹰是怎样轻易捏碎,比她还大只的猎物头颅时,她真的只想跪下来喊它,爸爸,求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想逃走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毕竟她面对的,不是一只温驯的宠物,而是时刻都可能杀死她的猛禽。
这种情况下,她怎能安生得了。
天一亮,鹰照常离开,去狩猎。
她翻过巢穴外围的粗木,跳下,来到岩洞阴森森的这一头。
若不能从悬崖下去,那就在岩洞里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
鹰给她带回的食物,大多都被她藏在颊囊里,即使她只身进入岩洞,也不怕找不到吃的而饿着。
回头望了一眼鹰的巢,她毫不犹豫地钻入岩洞。
比想象中更黑的岩洞,她听到水滴的声音。洞身很高,洞顶垂下的石笋,表面呈螺旋状的纹路。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她总觉得不对劲,有一种被什么生物盯住的不寒而栗感。
潮湿,幽深的岩洞里,会居住在此的动物,果然有它们吧?头顶,倒挂在岩洞之上,暗红色的棕毛间那一对对青得发亮的眼睛,射出的阴寒目光,一一投向她这个闯入者。
蝙蝠们咧开嘴,朝她露出锋利如刃的犬齿,似警告她不该踏入这里。
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返还的道理。咬咬牙,她小心避开蝙蝠的视野,壮着胆子继续前行。
前爪顿住,她碰见一头野猪,准确地讲,是野猪的尸体。
这具干瘪的尸体上,布满着大小不一的割裂伤,且诡异得不剩一滴血。
不安的猜测,汇聚在心尖。如果她料想不错,那么此刻攀附在岩石上,逐步接近她的蝙蝠,就是传闻中的吸血蝙蝠了!
她绝不要沦落到和这只野猪一样的下场。思及此,她加紧步子往前奔去。
既然野猪能在洞中出现,说明这个岩洞一定有通向别处的道路。
她只需要顺着野猪进来时留下的气味,便能找到出路。然而,她的身后,被她这块新鲜血肉吸引的吸血蝙蝠,愈聚愈多。
有几只甚至抢先一步地挨近她,在离她不远的地上,撑着光秃秃的翅膀,向她缓慢爬来。狰狞的面孔,瘆人的叫声,都让她浑身的血液从头顶冰冷到脚底。对方的数量过多,且身形都大于自己,她没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陷入困境的她,思绪变得有些杂乱。
贸然进入状况不明的岩洞,是她的判断失误。现在她要尽快从这里脱身才行。
据她的了解,蝙蝠是靠发出超声波,通过回声,确定猎物在何方。虽然她的嗅觉和听力也很灵敏,但蝙蝠比她更熟悉岩洞的位置。
或许她要制造一些声音,来干扰蝙蝠的行动。
只不过她不知道,普通频率的声音是否能影响到蝙蝠。
印象里,蝙蝠似乎会被城市红绿灯的绿光吸引。但她手头并没有发出光源设备,不可能说有光就有光。
冷静。她在心底告诫自己。先观察周围环境,找出这群蝙蝠的破绽,和能就地取材的东西。忽然,她觉察到了异样。围聚过来的蝙蝠,密密麻麻挤在一堆,却都不愿意靠近岩壁上开着绿色小花的藤蔓。
独独只有那边空出来,太奇怪了。她故意挑长满藤蔓的岩壁下行进,果不其然,蝙蝠们像害怕藤蔓般似的顿住身形,与她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看来这藤蔓大概率是有毒植物,且曾经伤害过蝙蝠们,所以导致它们不敢离藤蔓太近。只要她注意点挨着有藤蔓的地方爬,估计能甩开这些蝙蝠。
正当她觉得诸事开始顺利时,蝙蝠的后方传来嘈杂的尖叫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俯冲而来,尖利的钩爪凶狠地穿透她面前的蝙蝠。
为什么?
血花飞舞间,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疑问。
那只鹰,竟追着她进入漆黑的岩洞,锐利的钩爪毫不留情地撕裂一只又一只围堵过来的蝙蝠。
张开的翅膀,挡在她的身前,鹰的金色眸子,在黑暗中,沉得发红。她感受到它的怒气,无形地压迫着四周。
奈何蝙蝠的数量实在太多,鹰也挂了点彩。浓郁的血腥味,令那些蝙蝠愈加兴奋,有的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放过地舔舐着流了一地的血。
她撞开一只吸血蝙蝠,对着鹰“吱吱”地叫了几声,示意它跟着自己来。鹰瞪了她一会儿,才挥开蝙蝠们,随她飞向一条狭窄的洞径。
蝙蝠并未穷追猛打,毕竟鹰的力量远远在它们之上。比起跑掉的目标,死去同伴的温热尸体,更值得它们驻留。
成功甩掉蝙蝠的她,领着鹰,在一块大岩石后休憩。
鹰的腿还淌着血,金瞳死死地锁住她,仿佛在威胁她,再逃一个试试。
她默默地叹了一声,探过脑袋,细细地检查鹰的伤。伤口比她想象中要浅,出血没有很严重。承受着鹰炙热的视线,她用嘴接了石笋上滴落的地下水,然后小爪子按住鹰的脚踝,含着水,她慢慢舔过鹰的伤处,帮它清洗和止血。
香软的舌尖碰到鹰的那一刻,她觉察到鹰的身子微微轻颤了一下。不过接着,鹰就一动不动地任她处理它的腿伤。
抬首,她心情沉闷地望进鹰的金眸深处。她情愿是自己多想了,也不希望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想实现。
首先,鹰是她的天敌,其次鹰和她是不同物种,对,不同物种,她和它都没办法沟通。与鹰毫无芥蒂的成为朋友,仅仅因为它救了她两次?
再说那种情况能算救吗?明明它不出现,她也可以脱困,倒不如说,她被困于此,全拜它所赐。鹰当然不会懂她脑中的天人交战,好比她无法理解它的思维情感。
她又深呼吸了一记,决定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个岩洞出去!
啃着藏在颊囊里的绿果,她身旁的鹰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都快吃不下去了。
原以为从鹰的巢穴逃进岩洞,就不用再经历这种在猎食者眼皮下,战战兢兢吃东西的情况,结果却什么也没变。
她只希望快点离开岩洞,让鹰归鹰,她归她,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她和鹰刚巧站在岔路前,她闻了闻四周,先前的血腥味过于强烈,导致她嗅不到野猪留下的气味了。
瞥了一眼风轻云淡的鹰,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认识路呢,还是压根没意识到此刻的处境。
撇下它,独自离开不是不行。但这样反而显得她有点儿冷酷无情,是不是?
总之先走右边的路看看。她刚迈出一步,就被鹰的翅膀给挡了回来。
拜托,她只是想先去前头探探路,它能不能别用这么凶的眼神俯瞰她。
要怎么和一只鹰沟通,这可难倒她了。
小爪在地上画了一只鹰,和一只鼠,她指着地上的鹰,又指指它,表示这是它。指指鼠,又指指自己,这是她。
画了一条线到路的方向,画了一个圈代表洞口。找到洞口,她就会原路返还,回到鹰的身边。线停在它的爪前,所以明白了吗?她期待地望向它,对方只回了她一个酷酷的,全然不懂的表情。
她太高估鹰的智商了!
算了,还是让它跟着她吧。
一鼠一鹰进入右边的隧洞,她走在前面,鹰收拢翅膀紧随其后。
约摸行了数十步,她被眼前奇异的景色惊讶得呆住。偌大的洞穴,崎岖的岩壁上闪闪发光的结晶,仿如繁星般点缀黑夜,璀璨夺目。
这儿居然一个矿洞。
可怜,她不是人,做不了发财梦。
不过,朦胧的光,依旧让她沉迷。
见她站着不动,鹰拿脚趾弹了她一记。吃痛的她,捂着自己的屁股,转向鹰,后者别过脸,不满地抗议她的忽略。
可恶!她就是打不过它!揉揉被弹的地方,她既生气又无奈。
穿过两侧的矿石壁,她的爪子碰到了一块破布的角。
刨去上面的土层,她惊喜地发现这是人类用的旅行背包。
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她头一次在这世界里看见人类存在的痕迹。
她费力地翻开背包,方方正正的火柴盒掉了出来,接着是指南针,放大镜,折叠刀,以及一本笔记。
遗憾的是指南针已经坏了,折叠刀也锈迹斑驳。看样子,这个包被落在这儿很久。
目光移向泛黄的笔记本,她好奇地用嘴叼住一页,掀开。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借着宝石的光,和放大镜,依稀能分辨几句。
“新历2020年10月10日,我们迷失了方向。食物所剩无几。”
“新历2020年10月12日,两棵枫树间,发现了天然矿洞。”
“新历2020年10月16日,他们不见了,或许我被抛下了。”
后面几页都是空白。这个人似乎被自己的同伴丢下。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他(她)怀着何种绝望,写下这些文字,她无从得知。
除了放大镜,和那盒火柴,其他东西对她而言,不是不能用,就是用不了。
可火柴她也没办法搬运走。好在这玩意,动物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她可以先暂时藏起来,说不定今后有用得上的地方。
专注思考的她,并未觉察到一只长尾的黑皮蜥蜴,正从她的身侧悄悄接近。
等她发觉不对劲,朝左一望,那只蜥蜴张着血盆大口就向她扑来。
大意了!她未来得及闪身,蜥蜴便被从天而降的钩爪,死死按住脑袋往地面上摩擦。
吓了一跳的她,注视着被压得牢牢的蜥蜴,心底犹然升起一股同情。
橘色的斑纹,星星点点布落在蜥蜴厚实的身体,对鹰而讲,这只是带着花纹的食物而已。
如果它不当着她面吃就好了。轻叹一声,她把破包掩埋回原来的位置,并叼着一块闪亮亮的小矿石,摆放在上面。
有一件事令她略感在意,那个人最后的下落,很显然尸体不在这矿洞里,那为什么唯独把背包扔在这地儿呢?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有没有这种可能?
虽然她现在是一只仓鼠,但她内心仍旧把人当作自己的同类。
关键不是居于什么样的身体,而是能否沟通。
斜眼瞄了瞄,优雅地用餐的鹰。像这样沟通不能的猛兽,她真的无法把它当作同伴。天晓得,下一个被吃的是不是她自己。
等出了洞以后,她绝对要甩了鹰。
打定主意的她,贴着岩壁向前走。
又在黑暗中摸索行进了许久,视线豁然开朗,蓝绿色的地下湖泊,波光粼粼,倒映着错落有致的石笋。
湖泊的上方,是通透的洞口,静静地倾洒下宛如流水的光尘。如梦似幻的情景,令她有过片刻的恍神。
清亮的啸声,在岩洞里荡起回音,鹰飞身至其中一块岩石上,它抬头望望顶上的洞穴,又低头凝视她。
岩洞肯定还有别的出口,但对鹰来讲,这个出口是最好的。它能飞出去,根本不需要在意她。对,她多希望它能忘了她,乖乖飞出去,在此分别,各自安好。
可惜,她想得太天真。
鹰果不其然,朝她飞来。
她立刻抽身躲进狭隘的岩石缝隙间,让它够不着她。
圆圆的大眼斜睨着暗金的隼眸,她不会跟它走,若它不明白,那就僵持着吧!
寸步不让,死守严防的她,任凭鹰爪恼怒地击落头顶的石块,吃了一嘴的土,也不愿意从夹缝中出来。她的倔强像是超乎了它的预料,冷静下来的鹰,停在岩石上,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反正她颊囊里还藏着食物,熬下去也不怕。扒着岩石不放的她,努力昂起脑袋,回瞪着高高在上的鹰。
相互对视了半晌,黑色的趾爪迟迟未挥下,鹰眸色复杂地望了她最后一眼,才别过头,发出喑哑的长啸声。随即,鹰张开羽毛,展翅高飞,从那一方洞口离去。在确认鹰确实走了,而非使诈后,她步履晃悠地从缝隙里爬出来。
摆脱掉鹰的她,神情并不轻松。
因为漫长的前路,仍然等着她去探寻。
绕过碧蓝的地下湖泊,她选择继续往前行。
按照那本笔记记载,那群人进入的洞口外长着枫树。她原来还无法肯定,但自从发现那件破落的背包,她的直觉告诉她,没有走错路。说不定,沿着这条路出去,她能找到人的活动迹象,从而收集到更多信息。
她之前的巢穴,应该是回不去了。仅凭一己之力,她渡不了河。更何况,如今连自己身在丛林的哪个方位,她也不清楚。
总之,走一步想一步吧。待出洞后,她准备找个安稳的地方,建一个新的巢穴。
以为万事趋向顺利的她,被落石堵得严严实实,塌方的洞口,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下糟了,这是一条死路。
也就是说,她必须回到最初的岔路口,再从左边走。那还不一定走得通,是吗。
天哪,谁在和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