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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橙薄荷 | 分类:现言 | 字数:10.8万

3.忆始

书名:悔 作者:倾橙薄荷 字数:4202 更新时间:2025-02-04 01:41:17

“咔嚓!”沈穆然拿着钥匙对了许久的门锁,终于打开了门,步履蹒跚,酒气浓重。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视线变得很模糊,加上满屋的昏暗,他几乎成了一个瞎子。他摸着黑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神志不清的,只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不知躺了多久,胃里一阵痉挛,混杂的东西在胃内不停的翻滚着,一股力道直直地冲向喉口。

他迅速地起身,顾不得胃里头因为酒精刺激而带来的连绵不断的烧灼感,快步的进了洗手间,双手撑着洗头台,不停的呕着。

白色如雪的洗皿盆里染上了紫红的色彩,在白炽灯的投射下,更显得剔透,愈加妖娆。

果然,酒场出生意。

今晚,他喝下了自己都忘了数的酒水,却谈下了一个亿的融资案。

他的大脑始终是清醒的,任何时刻,他都不能出错,这就是他的做事准则。

“咳咳咳...”淡黄色的液体混着些血色,很快地被他打开的水冲走,无迹可寻。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略显得狼狈的自己,嘲讽地扬起嘴角,用洗尽的手触碰了镜中的影像,将水温调到最高。

水汽氤氲,将一切掩盖得不那么真切,恍恍惚惚的。

他喃喃自语道,“沈穆然,你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少爷?”刘嫂是别墅的管家,住在别墅底楼的房间里,听闻声响,便出来探个究竟。

沈穆然调整了一下呼吸,平稳了一下气息,是一种涩涩的声音,“怎么?”

“你,你还好吗?”刘嫂隔着磨砂玻璃,只能大概地看到一个轮廓,但是,她可以知道他肯定很不好。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一直没有出声。

她清楚地听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一声接着一声来的呛咳,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候。

“我没事。”沈穆然打开了门,已经打点好自己了,挂上了一贯暖暖的笑意,所有的不适恍若未存。

“那......您早点休息吧。”她本想问他吃过饭没有,但是,却愣是改了口。

记得沈穆然刚刚从国外回来去公司上班时,许是因为对业务还不甚熟悉,每天都到大半夜才回家。

她对此心生了怜悯,每个夜里在听到动静后都会起来给他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或者是水饺。

一晚,夫人夜里起来喝水,看到了这一幕。她将刚出锅的面泼到了沈穆然的身上,刻薄地说,“沈穆然,你没有资格享受任何的好待遇。”

沈穆然并没有露出一点一滴的委屈,只是点了点头,恭敬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为他做一碗并不十分美味的夜宵。

沈穆然回到了房间里,蜷缩在破破烂烂的床上,裹着一条并不厚实的被子,熄了灯,阖了眼。

他的房间在地下室的仓库里头,昏暗,阴冷,即使是夏天,也透着与之相违背的森凉之意。

从六岁开始,他的房间就成了这里。刚开始,他总是不能适应,不断地感冒发烧,好在,最后还是适应了。

人的适应性果然是极强的!

所谓的床,不过是可怜的一片木板而已,木板下垫着几块砖,勉强的与水泥地隔开些距离来。

这就是他的生活环境,任他人怎么想也和公司里职员们所想象的“八面威风”搭不着边。

“然然,后院最近真的有那么好玩吗?”沈墨初死寂地眸子透过紧闭的窗户,看着外界,却是陌生得可怜。

“嗯~”沈穆然的眼球转了一圈,咬着手指,思考了很久,整合好心里的答案,“后院里多了一个秋千,爸爸还造了一座假山,还有好多的树和漂亮的花儿,偶尔还能看到蚂蚁搬家,我还偷偷上过树,看看鸟窝里的小鸟,它们都好可爱。”

“是吗?”沈墨初的脸上燃出一片炫目的光彩,“那你也带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可是......”他低下头,绞着手指,犹豫不决。妈妈说过,哥哥身体不好,不能随便外出的。

“我也好想去看看假山,瞧瞧蚂蚁。”沈墨初说得很认真,充满了期待。

“可是妈妈说,哥哥不可以出去的。”他更加为难了,不敢抬起头。

“妈妈不在家,我们就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沈墨初的声音了充斥着渴求与期盼,叫任何人听了都不愿意拒绝他的请求,“而且,以前我们偷偷溜出去也没有怎么样啊!”

沈穆然烦闷了片刻,伸出了小拇指,“走吧,但是哥哥只能出去一小会儿。”

“好,拉勾。”沈墨初勾了勾手指,慢条斯理地下了床,任由比他小了几分钟出生的沈穆然帮他系上鞋带,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地去了后院。

“不要吧,爸爸说假山滑,不可以随便爬。”他紧紧地抓着沈墨初的手,倔强地与他反抗着。

“我们上去一下,坐得高高的就可以看得远远的,就一下。”沈墨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反过来拽着沈穆然往前走了几步。

他站在假山下,满心的不安,看着哥哥慢慢地爬上了最高的地方,然后坐在了平台上,挣开了鞋袜,荡着腿,笑得无邪。

他委屈地嘟囔着,“哥哥说话不算数,都不听我的。”

“然然,快上来。”沈墨初自动忽略了对方的不满,眨了眨眼,与以往的死气沉沉大相庭径,“上面有好多好看的的东西,可以看到好远的地方。”

他犹豫了会儿,毕竟年幼,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于是,他咧着嘴,身手敏捷地爬着假山。

就在快要和沈墨初并坐时,一道白影忽然从眼前闪过 。紧接着,水花飞溅起来,而后他便见到恐怖的血色在清冽的水池中蔓延开来。

“不要,哥,哥……”沈穆然从梦中惊醒过来,骇人的景象犹如一根藤蔓,死死地附着在他的心间,越收越紧。

他沉重地喘息着,渐渐地认清了眼前的境况,冷静下来,抚掉冷汗。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带沈墨初出去吗?

沈穆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七点多了,这一觉睡得似乎格外得久,格外得深,否则,沈墨初又怎么会入了梦呢?

说起来,他多少还是对沈穆初有些怨念的。

如果不是他,或许现在的自己应该过着沈家二少爷该有的生活,而不是这样煎熬,走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吧!

不过,如果再来一次,他想,他还是会同意陪着沈墨初走出那扇房门的吧?

还真是死不悔改!

因为宿醉,脑袋一阵一阵的疼,胃里也是隐隐的钝痛,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沈穆然从衣柜里拿出了衣服简单地冲了澡,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尽可能地精神些。

高档的衬衫西裤,擦得亮噌噌的皮鞋,他随意地解开了最上方的扣子,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这些外在的奢华东西他向来是不缺少的。再怎么说在外人面前他都是一个贵公子,不能丢了沈家的颜面。

走到大厅时,正见童如烟和沈鸣浩在用早餐。

沈鸣浩翻阅着报纸,似乎是经济版面,好像沈鸣浩也不会对其他的版面产生兴趣。

比如他自己,他会喜欢类似于动物世界这样的一个版面,偶尔的搞笑,是他生命中排挤压力的方式之一。

母亲一心一意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桌子上,并没有为他准备的餐具。

“刘嫂,加一副餐具。”童如烟瞥了他一眼,然后嫌弃地别开了视线,淡漠地说,“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不屑跟我和你爸共用早餐吗?”

沈穆然怔了怔,脑子里还混沌不清,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受宠若惊地走过去,生疏地拉开椅子,像儿时那样,在童如烟身边的位置上落座。

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

太久了。

久到他开始怀疑曾经。

“吃吧。”童如烟将一块刚刚涂了酱的吐司放到了沈穆然的盘子里,嘴角略挑,这样的笑容,实在过于冰冷。

“谢谢妈。”

他知道的,那是海鲜酱。

而他,恰是海鲜过敏。

若无其事地啃着吐司,他想,母亲只是忘了他海鲜过敏,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昨晚的融资谈得怎么样?”沈鸣浩轻啜了一口咖啡,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他和沈穆然直接的话题永远都不外乎工作。

“没什么问题。”沈穆然放下手中的刀叉,优雅地用餐巾按了按嘴角,“A行的负责人答应提供融资。”

“嗯。”沈鸣浩没有刻意的刁难,抿了一口咖啡,继续拿起报纸。

“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氛围很压抑,安静到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让他很难受。

于是,他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妈,我要迟到啦!”薄若晴站在小屋的门口,毫无形象地翘着脚穿鞋,那副笨拙的样子着实搞笑。

今天,是她正式去实习的第一天。

想起来还是挺好玩儿的,命运永远喜欢捉弄她这样的人。

本以为她会是品学兼优的学生,然后顺势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谁知,她最后的高考分数连本二线都达不到,只能灰溜溜地去读个大专,选个就业情景还不错的护理专业。

“路上小心点。”母亲扯开了嗓子嘱咐着,暖暖的,听着很舒服。

“好,我知道了。”她随口回应上。

“啊!”她撞上什么人了,不管撞上谁,先道歉总是没有错的,“对不起对不起。”

“咳咳咳......”沈穆然被撞得后退了几步,靠着柱子勉强站稳。

“你,你没事吧?”薄若晴怔住,原来,是他。

自从那一年的冬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让她痴迷的男孩儿,听说,他被送出国了。

直到三年前的一个午后,她从学校回来时瞥到了一个人站在大门口,静静地凝视着大门。

她知道,那个人不是别人,一定是沈穆然。

专属于他的气息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长大了而已,变得更加帅气了,越发的有男人味儿了。

那天,她打开了门,而他,却没有跟进去,她不解,“二少爷,你不进来吗?”

他弯了弯眉眼,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你先进去吧。”

之后,从母亲口中她终于知道了,是夫人把他关在了外面,不准他踏入别墅半步。

“没事。”沈穆然扬起了脸,细腻的阳光柔柔地散布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幅好看的画作,美好的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光芒万丈。

他眉间出现了淡淡的折痕,开口问道,“你是在赶时间吗?”

“哦,是,不是,是......”她脑袋直接当机,口不择言。

他轻笑出声,打开了车门,“一起吧。”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的。”她直摆双手,可是心里却是懊悔的。和他独处,不一致是心底最渴望的事情吗?

“我刚好也要去一趟阳光医院。”他神态端然,带着点笑意,“我记得实习生是不能迟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阳光医院的实习生?”她反问。

“你的胸卡。”他的视线挪了挪,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难堪之余,她双手抱着胸部,很快地上了车。

他的眉眼间依旧保持着那种曼妙的弧度,他想,他这辈子都很难忘掉六岁那年在大门口,一个大了几岁的姐姐所给予他的温暖。

这几年,他虽然在外,他却知道关于她的每一件事情。

比如,她中考进了市重点高中。

又比如,她高考失利去念了大专。

再比如,她的成绩只能去小医院实习,

而他,以总经理的身份,将她调到了阳光医院。

“总经理,是直接去公司吗?”司机问道。

“去阳光医院。”他答道。

“不用了,到公交站把我放下来就行。”她不想麻烦他,想着他应该是很忙的一个人。

“没什么,我刚好要去医院看望一个人。”深入潭水的眸子里流转着不一样的情绪,嗓音有些黯哑,让人捉摸不透 。

她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坐在靠近车门的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致,放空了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