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的直男
作者:群雁追舟 | 分类:现言 | 字数:1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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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不过人既然已经约出来了,该继续的活动自然要继续。姚若邻看时间还早得很,主动询问他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安排?秦少游暗忖道当然有安排,可那是我挑了很久准备和女孩子去的地方,为何要带你一个大男人去?于是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没有,你现在决定一个?”
姚若邻中午从公司回了一趟家,特意洗了遍澡换掉束手束脚的西装,丹尼尔又跟着方祁连出去鬼混了,冰箱里连暂时果腹的食物都没留,他一路开车过来一路饿得难受。见秦少游态度随意,便带着他去星巴克楼上的一家私房小菜坐一会儿。
说是私房小菜,其实就是经营一些本地独有的街头小吃,口味与街边老字号的摊位差不了多少,但制作上更精致干净些。姚若邻小时候见都没见过,大学跟同学来这里才尝了一回鲜,一直念念不忘。秦少游抱着满天星和蝴蝶结纸盒在他身旁亦步亦趋,远远看到那家店,门面装修仿了八零年代的砖瓦房风格,还打满了读书进步的口号标语,忍俊不禁道:“顶层新开了一家建成阳光房的港式茶餐厅,我还以为你会选那儿。”
姚若邻和秦少游争辩过别墅地下室的问题,知道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事事讲究的富家子形象,纵使吃点平民食物也会挑一处有格调的地方,侧过头反问道:“这家店怎么了?我觉得不比阳光房差啊。”
秦少游抿着唇讪笑没接话茬,随他进了门店,轻车熟路地找了靠墙的位置坐。服务员端着热水瓶往他们的搪瓷杯子里倒热开水,姚若邻还没管她要菜单,秦少游就望着人家报了几样招牌,把那女服务员的脸都望红了。姚若邻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口上打转,看着秦少游轻声笑道:“想不到你对这家店还挺熟的。”
“以前经常带女朋友来。”他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增添“女朋友”三个字的存在感。
姚若邻又低头看他手边的花束和纸盒,说:“你以前跟你女朋友吃饭都要带这些东西?”食指隔空点了点。
秦少游冷不防被他将了一军,脸上浮现一瞬尴尬神色,气焰顿时弱了下去,支支吾吾地坦诚道:“这是……预备送你的……见面礼。寮里的女生说,第一次见面要给异性留下一个大方绅士的印象,才是一个好的开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把系了蝴蝶结的纸盒和满天星一并推到姚若邻眼皮子底下,殷勤地说,“我跑了好几个街区才找到这个牌子的马卡龙,买都买了,不能浪费,还是照样送给你吧。”
姚若邻踟躇半晌,才拿起满天星凑到鼻尖下嗅了嗅,和新鲜采摘的一样没有什么香气,可见并非劣质造作的仿真花,指不定还是当天空运来的。他放下花,捋了一把鬓边的碎发,眼神顺势飘到墙壁的砖缝上,避开和他直视:“满天星也是寮里的女生教你送的吗?”
秦少游早有应对的台词,连忙否认道:“不是,是那家甜品店搞活动送的。”
“搞活动送满天星?”姚若邻数了数日子,最近似乎没有节日,尤其是和爱情相关的,遂耐人寻味地说,“这家店真有意思。”
秦少游却欲盖弥彰道:“周年庆啊,所以送了这种没什么意义的花。要是过情人节啊七夕节啊乞巧节啊这样的节日肯定就会送玫瑰应景。”
姚若邻身边有方祁连这么个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花花公子,被他熏陶得对各种浪漫手段熟稔至极,见秦少游把满天星当做无意义的东西,真不懂这一类花是用来干嘛,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直到服务员上了菜,也只是埋头默默吃着,没再提及花的事,他送的那一盒马卡龙自然也不好意思吃下去。后来带回去被丹尼尔拆了封,齁得他一个月不敢碰甜食,听到马卡龙就发憷。
填饱肚子出来,换成秦少游问他还剩几个小时如何打发,姚若邻一边咬碎他给薄荷糖一边“唔”地想了半天,嘴巴一动一动,害得秦少游余光宛如被吸铁石吸住的铁块,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他唇上。他忽然眼睛一亮,兴奋道:“这层楼还有一个画沙画的艺术馆,要不我们去逛逛艺术馆?”
“今天是周末,艺术馆不开门。”秦少游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不去看姚若邻像个皮球一样泄气的模样。可又觉得两个大男人站在人家店门口颇为奇怪,叹了一口气,拉着他朝负一层走,“沙画你会画吗?不会画那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去滑冰吧,比坐着有趣多了。”
鬼屋对门就是一家滑冰场,且不是滑四个轮子的旱地,而是踩着刀滑真正的冰。姚若邻隔着玻璃看里面摔得七荤八素的玩家,觉得自己屁股也疼得开花,靠到秦少游耳边,小声商量道:“我没滑过冰刀,看得有点害怕,还是再换一个地方玩吧。刚路过电影院,我看到海报上又换了新的好莱坞大片。”
秦少游却已经利索的买好了门票,交了冰刀的押金,龙飞凤舞地在登记册上签名。扭过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了姚若邻的脸颊,唬得退了一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别怕,我牵着你不会出事的。”心想,没玩过才好,你越害怕我越开心,不但要进去玩,还得玩到天黑,让你欺骗我。
工作人员给他们号码牌去取鞋,姚若邻磨磨蹭蹭地接过,同一时间瞥了眼前台的价目表,预备出来以后把门票钱补给秦少游。不慎瞥到了登记押金的册子,看见了狗会长的真实姓名,仔细辨认着潦草的字迹:“秦少游?”
秦少游依稀听到有人喊他,条件反射地回头。姚若邻低着头看他写的名字口中喃喃轻念,饱满的额头到直挺的鼻子,直挺的鼻子再到稍有些尖俏的下巴,形成一道弧线完美侧脸的剪影;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慢慢翕动,遮掩着一双含了光的眼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带有一点不明显的江南口音,传进耳里直似浸了水,柔得能把人化开。
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不太认真的生气道:“谁要跟你两情久长?”
姚若邻抬眼看他,一本正经道:“秦观秦少游。”秦少游这才发现他眼尾亦有点往上翘,又不比狐狸眼那般媚气。
他又笑起来同秦少游说你父母怎么会想到给你取他的字,秦少游捏着号码牌往入场的人群里走,领了冰刀鞋一面小心翼翼穿好,一面向挨着他坐下的姚若邻发问:“那你父母为什么叫你姚若邻?”
“因为我这一代是若字辈的。”姚若邻说,吐纳间的气都呵在了他脸上,有点凉又有点甜,是薄荷糖的香气,“所以我父母给我取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一句诗。希望我长大以后能拥有一群诗中所描述的真挚好友。”他还没踩到冰上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秦少游站起来时,他忍不住拉了他的衣袖一把,秦少游身体一矮,差点压到了姚若邻。
旁边的陌生人见状扶了秦少游一下,好心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秦少游其实也不懂滑冰,莫说脚下的刀刃,就是让他踩并排的轮子他都不晓得滑,对姚若邻方才的举动不免心有余悸,气哼哼地说:“快拉倒吧,我就不想跟你‘若比邻’。”
姚若邻怕他真自个儿跑了,把他留板凳上不敢起身,攥紧了秦少游的衣袖一角,嚷嚷道:“你说了要牵着我的,你别跑!你这狗头会长说话不算数!”空闲的那只手去拽秦少游的衣摆,一时激动不留神挠了他后腰一下,又痒又痛的感觉像过电似的猛然打在他背上。
“你属猫的吗?上来就挠人!”秦少游连忙反过手抓住他那不安分的手,十指扣得紧紧的,威胁道:“我警告你啊,你要再挠我一次,我就把你丢到冰面中央,看你怎么出来。”
话音刚落,他牵着姚若邻一脚踩上冰面,连对面蹿过的人影都没看清,就晕头转向地跌了一跤。姚若邻倒站立得出奇的稳,下意识扯了他一把,才不至于令他摔到后脑勺。
“狗.日.的!刚才谁推的我!”秦少游腰以下的右半边身体疼得发麻,和姚若邻相扣的手忍不住捏紧,捏得姚若邻指尖都泛了白。
姚若邻脚下撇了个八字,从背后把他抱起来,继而缩回手一边倒抽凉气揉搓一边笑话他:“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冤枉谁呢?”
秦少游出师不利,在姚若邻眼前大大的折了面子,又羞又气,故作老练道:“还不是因为牵着你吗?只有我一个人肯定站得稳。”
姚若邻虽然没玩过冰刀,但读中学的时候下功夫练过单排轮滑,那几年的底子都没丢干净,真正穿上了滑冰鞋的时候,才感觉到冰刀与单排轮滑似乎没什么区别。甚至冰刀更好控制一些。
他垂着眼看秦少游两脚并排站,晃晃悠悠地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舟,心知他根本就不懂滑冰。但也不直白的戳穿他,抱着臂往后倒滑了几步看猴戏似的让他一个人挣扎。
“狗会长你这么厉害应该不需要我带吧?那你在这儿慢慢站稳,我离你远点,免得害你再摔着了。”姚若邻蔫坏的用倒滑离开他,秦少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那张可望不可即的脸,沿着圆形的冰面滑了半圈,又转过去,给他留个背影,倏忽间没入人群中,头发丝都寻不见一根。
“樱吹雪,你别跑!我压根就不会滑冰!你回来,我错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秦少游怕得要死,周末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看不清的影子。擦着他周身过去的时候,秦少游仿佛可以听见破风声,便暗暗地骂这些人滑那么快都不怕摔死吗?想自杀离我远点成不成,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姚若邻——你在哪儿——”
秦少游微微弯了点腰,勉强维持平衡,终于敢放声大喊:“姚若邻——我错了——你快回来跟我‘若比邻’吧!”
冰面上的人听见他喊,纷纷侧目,不知是哪个调皮捣蛋的故意绕到他附近掐着公鸭嗓,嗲嗲地回答他:“死鬼,大庭广众之下喊人家干嘛啦——”
秦少游当即“咚”地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