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 分类:现言 | 字数:1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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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双面皓尘
“在想什么?”
邵楚齐轻轻敲了敲我的办公桌,把我从发呆中唤醒。
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微有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因为刚才想到昨天晚上把床单晾在外面了,所以……”
“嗯,这雨也下得真突然哪。”他看了看表,“离下班还很早,没办法了。”
“没事,” 我笑,“反正就算立马赶回去,该湿的也都湿了不是吗?”
雨并没有持续下很久,但可以确定我的床单被套算是白洗了。
以前的住处还有台全自动的洗衣机,但现在衣物我都是靠手洗。日常穿的也倒还好,只是这大件的床上用品,光是绞干就很费力。这淋湿的床单被套今天只得重新洗过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阳台收东西。却只看到被套还在,晾晒床单的杆子上空空如也。
是了,准是我糊里糊涂,晾床单的时候忘了再加个夹子,风一大便把床单吹走了。
我下意识地往楼下天井看,试图找到我床单的踪迹。
我的床单真的在那里。只是并非落在地上,而是干净挺括地被晾了起来,两边用两个大号晾衣夹固定。和风吹过,床单微微地随之拂动撩摆。
我暗叹:于皓尘还真是个细心的男孩子,远不是外表上看来那么冷漠玩酷的人。——认识他越久,就越了解这一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寡言少语,他的举止装扮,都让人觉得他似乎不太好亲近。当然也许这也是一部分事实,可另一部分的他,却是温暖的、与人为善的,他只是有意无意把自己包裹得很紧而已。庆幸的是,我能感觉到,面对我,大多数时候他是乐意放开自己心扉的。
这些日子来我和皓尘常常互相串串门。他在本地也没什么朋友,我们又是住上下楼的邻居;有了潇尘的这条纽带,我们的相熟也成了必然的事。平日里,他请我喝他们那里特产的茶,我做了好吃的菜也会请他品尝,赶上他心情好,我还会要求他弹上一曲,他也几乎每求必应。“鹿岛”的老板又邀请他回去驻唱,只是他不想再回宿舍住,觉得太嘈杂,所以就自己找房搬出来了。双休日下午,似乎还有个学生来找他学吉他,我有时静坐房中,可以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婉转柔和的六弦琴声。
我跑下楼去想向他致谢,顺便取回自己的床单,扣了门却无人应我。离他出去酒吧的时间尚早,估计是有事出去了。
我上楼取了便签纸,写了感谢的话,并让他回来后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把写好的便签纸贴到于皓尘门上,我上楼回家开始做晚饭。
吃完饭我打开手提电脑上网,顺便放音乐来听。然后开始洗我被雨水淋湿的被套。
洗毕,我正要把被套的水拧干,门外有人敲门。我猜想这会来的,应是回家看到门上便签的皓尘。
“嗨,”果然如我所料,于皓尘捧着折叠整齐的床单,“我看到你门上的留言了。”
我笑道:“进来坐啊!”
“好。”他走进房间——他不再如第一次进我房间那么拘谨,这些天的接触已经使得我俩变得完全不再陌生。
我拿下他手里的床单。他叮嘱道:“还没干透呢,你再晾一天吧。”
“谢谢你啊,”我说,到阳台晾起床单,随后对他笑道,“帮我捡起床单不说,还麻烦你替我又洗了一遍。”
“我有洗衣机嘛,举手之劳。”他似乎因为我的感谢,反倒露出羞涩的表情。
“那可不可以再烦劳您‘举手之劳’一下?”我引他进入盥洗室,捞起浴缸中湿答答的被套,示意他帮忙绞干。我握住被套的一头,他握住另一头,往返方向使劲拧,这样拧干水分就得力多了。
“这么说来,你家没有洗衣机就不帮我洗了?”我故意开他玩笑。然后我们走到阳台,他又帮我一道把被套晾了起来。
“那……”他假装蹙眉迟疑的样子,“我考虑一下咯?”
我轻笑道:“对了,你知道床单是我的?”
“是啊,以前来你家见过的。”他扮出一丝贼贼的笑容,说道,“我可不是随便谁掉个床单都帮忙洗的,最多也就是帮人捡起来,否则我家洗衣机弄不好要天天超负荷运转了。”
“你对你的记忆力很有信心啊!都确定不会认错!”
“通常呢,不务正业,做不好正经事的人记忆力都很好。”他自嘲道。
“干什么这么说自己?”我为他泡了杯茶,坐下。
“我爸以前常挂嘴边的名言,哦——不过只有我说的当中这半句。”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我‘不务正业,做不好正经事’。”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颓然,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双腿向外伸展了一下。
“你哪有不务正业?难道唱歌不是工作吗?”
“你真这么认为?”于皓尘紧接着我的话问。
“我觉得,你是个很棒的歌手。我相信有很多人都喜欢听你唱歌。”我发自肺腑地夸赞他,
“再说,你也是喜欢音乐才选择这份工作啊,干嘛又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笑容带着暖意:“谢谢。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是很高兴你能肯定我。”
我的话能带给他些许的振作,对此我很高兴。这些年不被父母理解,又背负着对潇尘的特殊“亏欠感”,他心里的苦必定非常人所能体会。但他的内敛孤僻并不妨碍他同时是一个本质善良、纯真的人,他不该承受、我也不希望看到他再承受精神上的纠结困扰——尤其是他自己加在身上的重担,如果可以,我愿意尽力助他减除。
“好啦,”我说,“你这么重视我的看法,我才是受宠若惊呢!”
于皓尘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般看着我。
“潇尘没有爱错你。”半晌,他突然以极其微弱的声音喃喃道。
旋即他起身,走向门口。
“皓尘,你要下去了?”我对他的蓦然要走感到愕然。
“嗯,”他低声应道,“要准备去酒吧。”
“时间还早,再坐会儿?”
“不用了。我……还要做些准备。”说着他带上了门。只听他的脚步声往楼下去了。
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弹拨吉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零乱。乐声持续了好一阵子,陡然停止。我缓步走进阳台,恰逢看见皓尘骑着脚踏车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祈望:那个身影有一天不再显得如此冷清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