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当然，林羽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世界的确是很先进的，只不过他位于最落后的星球之上，相当于他曾经所在世界最偏远落后的小山村。不管社会在如何先进发达，总会存在人们难以想象的贫穷和苦难。

林羽如今便是存在这样的状态之中，任他所处的世界的任何一个人见到这家孤儿院的样子，都会大吃一惊的，那些身处在最繁华的星球的人们，实在难以想象，这宇宙中还会有这么贫穷的地方，简直就像几千年前的世界一样。

不过林羽倒是没这么惊奇的，这其实和他曾经见过的孤儿院也没差多少，破点旧点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小婴儿的身体装着他二十一岁的灵魂，实在拘束得慌，不能说话，也不能走，对于一个成人的灵魂来说实在是难受的很。所幸小婴儿的睡眠需求十分大，林羽一天只能醒着几个小时罢了。时间总是缓慢而又平淡的，现在的林羽小身板显然也受不了太过强烈的情绪。

时间在睡觉中过得很快，转眼林羽已经能蹒跚学步了。孤儿院的条件不是很好，林羽没有养得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肉并不是很多，不过小脸蛋倒是肉很多，圆圆的白白嫩嫩的，婴儿肥很明显。

能歪歪扭扭地走路后，林羽干得最多的事便是跟在当初第一眼见到的小哥哥屁股后面当个小跟屁虫。那小哥哥曾趴在他的摇篮旁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和喜爱，小脸蛋正经又严肃地给他说过，他叫沈夜，黑夜的夜。因为他是一个无星无月很黑很黑的夜晚，被人扔在孤儿院门口的，所以院长就给他取名沈夜了。至于姓沈则是因为他随身有一张看不太清的小票之类的小纸张，上面看得到一个沈子。院长想那大概是他父母的姓氏。

这家孤儿院处在这颗贫穷又落后的星球之上，实际上收到的孤儿很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抚养自己孩子的人们，总会把小孩扔在孤儿院的门口。现在门口都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凉棚，像往信箱投递信一样，每隔几个时辰，门口的大爷便会看一下是不是又有小孩被扔在这了。

不过虽然扔在这的孤儿很多，但孤儿院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孤儿，不知道是如何寻找的途径，这里的孤儿总会很快被很好的人家收养，时间稍长没有合适的人家收养的，那些孤儿便会转到条件好很多的孤儿院去。不过那些孤儿院都是在其他星球上了。

沈夜生得很漂亮，黑溜溜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脸蛋白嫩，微带点婴儿肥，只是表情总是带点严肃。不过在林羽这个内里二十一岁的灵魂看来，沈夜绝对是那种又漂亮又萌爆了的小孩。

想要收养沈夜的家庭貌似还是很多的，不过某天晚上，沈夜将小林羽抱在怀里时，也许是那天的晚上格外安静，从窗子透进来一点淡淡的月光，格外的引人伤怀，也许是沈夜毕竟是个小孩，孤单了太久，在这样的时候便格外有点说话的欲望，显得有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脆弱。

他下巴顶在小林羽的脑袋上，脑袋顶上还有着一层绒毛，小婴儿的体温本来就高，大冬天抱着格外的舒服。他看着窗外，不知道要看向何方，稚嫩的声音有些装作大人般的认真说道，“我父母应该是把我弄丢了，我要在这里等他们来找到我。”但他不明白的是，往往大人远远不会像小孩子那样认真。

“不过应该很快会有好的人家来收养你的，你到时候要乖乖的，以后长大了，我们总会再见的。”

因为本能的影响，小林羽对小沈夜很亲近，他很喜欢呆在他怀里的感觉，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就像他的蛋壳一样；虽然他内里其实是十分羞耻的，毕竟他都是二十一岁的人了，还喜欢上呆在一个七八岁小孩怀里的感觉，实在是羞耻的不行。但是本能之所以为本能，便是因为自己克制不住罢了。幸好他是个小婴儿的模样，也不用想太多了。

虽说他还不会说话，但是连蒙带猜，小沈夜的话他也能明白个差不多。他忍不住有些心疼面前的这个小男孩，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胳膊，摸摸小沈夜的身子，又发出一些不明意义的音节。

小沈夜瞧他这幅模样，倒像有所感一样，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倒真像能听懂一样。”

平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对于小林羽来说，他像真变成了个小婴儿似的，只要能抱着他的蛋壳，看到小沈夜，能吃能睡能拉能撒，这世界仿佛就已经圆满了。即使他是一个二十一岁的灵魂，仿佛也慢慢在适应这个小婴儿的身体和大脑状态，二十一岁的时间和所有仿佛就在慢慢冬眠一样。

偶尔想到他曾经的家人和过去，便仿佛恍如隔世一般，早被他所不能控制的一切抹去了会被牵动的情绪。不过说白了就是，他的这幅身体还是太小了，除了吃喝拉撒睡，他的蛋壳还有小沈夜，他的小脑袋，真想不了其他事情了。

转眼冬去春来，孤儿院的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老槐树，开满了细碎的花朵，漂亮的很。小林羽也终于能走路了。他以为这样的日子大概会这样一直下去，一直到他长大，读书，工作，像许多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和上辈子也没啥差别。

只不过，未来总是难以预料的。

那天一直下着雨，天气阴沉，孤儿院来了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生得很是魁梧，满脸胡子拉碴，眉目深陷，一头灰褐色头发。他对院长说想收养小林羽，当然，小林羽这时候还没有名字，大家就叫他小团子，因为他的小脸蛋的胖嘟嘟的，又白又嫩，就像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一样。

孤儿院惟数不多的几个小孩在休息室里玩纸牌或是积木，天气不太好，院长都会让小孩们呆在休息室里玩自己的。所幸这些小孩沈夜就是最大的了，也没有上学。沈夜虽然也才七八岁，但可能在孤儿院里当大哥哥当惯了，向来懂事得很，差不多都是院长的能干小助手了。

院长和那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在房间外讲话，沈夜坐在门边，守着那些小孩，又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小林羽向来黏他黏得紧，乖乖坐在小沈夜怀里啃手指。

只听那老男人对院长说道，“院长，您看我手续都办齐了，今天能把那孩子领回去不？”

院长露出些不舍的神色，“团子还小，又特别黏着小沈夜，就这样带走的话他肯定要哭得撕心裂肺哟，还是等晚上他睡着后您再过来一趟把他抱走吧......”

坐在门边的沈夜听得一下子身子就僵了，搂着小林羽的手臂不禁加大了劲，小林羽有些不舒服，在小沈夜怀里忍不住轻轻扭动自己的身子。他想院长大概以为他还听不懂话，就这样大喇喇地让他们听到。想想要离开这儿，他其实还是很舍不得的。

不过想到自己已经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本来就是个漂泊的命，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可是撇了撇嘴，一想到不知道又要去到什么陌生的地方，离开舍不得的小沈夜、院长还有孤儿院的小伙伴们，小林羽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大哭了。

小沈夜一下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也顾不上自己难受，将小林羽搂到怀里轻轻拍打哄起来，可小林羽实在是伤心极了，怎么也哄不住。院长听到动静跑过来，见到小林羽这模样，直叹道，“我就说这小孩伶俐的紧哟，都像听得懂我们的话似的，知道要把他送走跟哭得什么似的......”

小沈夜抬头看了看院长，眼睛都有些发红，又低下头哄着小林羽去了。小林羽毕竟年幼，精力弱些，大哭一场，没一会就睡着了。虽然他睡着之前想到院长的话，忍命地睁着眼睛，死命地拉着小沈夜的衣服，可还是抵挡不住波涛汹涌的睡意睡过去了。

小沈夜将小林羽放到他白天睡觉的摇篮里，出去找到院长，鼓足了勇气求道，“院长，可不可以不要把小团子送出去？我，我可以把自己吃的省一半给他吃，我可以照顾他，就让他一直留在这里行不？”

院长慈爱地看着小沈夜，摸了摸他的头，道，“那海先生早办好了手续，小团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们没办法替他决定以后的事情。你难道不想小团子以后有个家吗？”

小沈夜抿紧了自己的嘴唇，眼睛里有些倔强又有些泪花，还想再争取一下，也许是想到，他知道院长的意思，那人已经办好了手续，便是根据规定小团子就是那先生来领养了，这是院长也改不了的事。实际上，全星系所有的孤儿院都是联网的，对于他们这个破旧的小孤儿院来说，院长只是能照顾他们而已，他们被收养或是移送到别的孤儿院，都不是院长能决定的。

而且，像他这样的小孩，毕竟是少数的。

小沈夜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