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还都活着，上面亲人正在等待，私自留下，让亲人活着无尽担忧之中，这不就是道理吗？”陈懿振振有词。

鲲龙脾气好，呵呵一笑，老者性格也不暴躁，耐心听完，不急不火的反问，“通天河浪高风大，落水便是一个死，我将他们接应到此，无异于重生，还比以前过得好，有何不对？”

这？陈懿一怔，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另外，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无人可以避免，家人因此生出诸多愁绪，难道就都是我造成的吗？”老者娓娓道来，“还有那些因爱恨情仇想不开寻短见者，在此人数也不少，也是我救得他们安然无恙，留在此处，化解郁闷，开怀度日。”

“您可真是活佛啊。”猪八戒愣愣的说了一句。

陈懿直接哑口无言，老者反而遗憾的摇摇头，“金蝉子啊，我曾与你论道，你心虽不服，但是口服，所谓那些仁义道德，都是泛泛而谈，唯有对人伸出援手，才是真正的慈悲。”

“此言差矣，神佛也有现身之时。”陈懿勉强说了一句。

“呵呵，那是因为你有难，故而现身吧？你可曾见过哪位神灵将一平凡路人救起，还给他安排住宿？直至终老？”老者又问。

“这个？”陈懿光洁额头开始冒出汗珠，要按这个说法，神佛确实无所作为，视百姓为刍狗。

“我在此开辟世界，并非只是为了留住他们，通天国能有多少人？等到这里聚集百万人口，那不得等到人人落水？世世代代落水？”

老者又问，陈懿真就说不出什么来，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或许他们想念家人，惦念妻儿老母，再好的生活也难掩思乡之情。”

“哈哈哈，金蝉子啊，你可真是顽固。此处人成年便可成亲，又有了新的家庭，难道这里的就不是亲人？”老者眯着眼睛，冷静分析，“再者说，同样的妻儿，在此衣食无忧，在通天国却要承受劳作税赋，即便心中还有未了之情，尚有未了之事，真让他们回去，反而急着要回来。”

陈懿脸色铁青，这话听着顺耳，但不走心。

来到异界近十年，拥有之前不可想象的超能力，还与高徒为伍，神佛称兄道弟，陈懿却从未忘却家中爸妈，每每想起，归心似箭，酸楚不已。

看陈懿还是不信服的样子，老者淡淡一笑，轻轻挥手，眼前出现一道水幕，其上还有人类活动的场景。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陈懿心头一动，正是小十一公主。

失去亲人的孩子吓坏了，哇哇大哭个不停，也有人试探的靠近想要安慰，但是小姑娘拼命往后躲，不肯对方接近。

眼神里全都是恐惧，大哭着寻找亲人。

完全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待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太过残忍，陈懿皱眉，“老前辈，这孩子离不开父母亲人，难道这也是大爱无疆吗？”

“接着看。”

老者淡定的背着手，奇迹发生了，竟然凭空出现一个身穿道袍的人，面容和蔼，即便是隔着水幕，陈懿都能感受到他满满的爱。

“他是谁？”陈懿愕然问道。

老者并不回答，再看十一公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道士，却不觉害怕，哭声停止了，仰头看着对方。

道士扬扬手，天花乱坠，小十一忘记了烦恼，终于露出笑脸。道士鼓励她去触碰那些天花，小十一果真就跳起来，将那些花接住，放在鼻子底下闻，露出惊喜表情，应该是香气浓郁。

玩着玩着，小十一又想起过往，对这些天花失去了兴趣，坐在草坪上继续抽泣。然而里面的那位道士并不气馁，耐心十足的陪着她说话。

后来，还建造出和她生活环境一样的通天国皇宫，甚至里面还有她的父母。小十一欢呼雀跃，奔向亲人，可幻境不可能真实，很快她就发现这些虚影永远触碰不到。

转过泪眼婆娑的小脸，小十一又露出难过的笑容，道士神通广大，变成最疼爱她的祖父模样。

可是，小十一已经意识到，这也不是真的祖父，呆呆站了很久，孤独的挪着小步伐离开。

“小十一！”陈懿高声喊，孩子那充满无奈和失望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

小十一好像听到了喊声，不由回过头来，面前却是许多的玩具。小孩子天性使然，短暂的忘却不开心的事情，尽情玩了起来。

“金蝉子，怎样？我们这里，可以称作是心想事成之地。”老者得意的说道。

“用欺骗的方法吗？”陈懿不悦反问。

“怎么如此说？人生何尝又是真实的？繁华终尽，恍然如梦，每个人都是生命里的过客。”

“百年不长，这里的千年就是永恒吗？就像是人类的寿命远大于虫蚁，是否可以说明那些弱小而又短暂的生命，从未快乐过？”陈懿气愤指责。

“人间悲剧遍地，人心日渐冷漠，在这里即便是没有生出修行之意，也可以安静度过一生，何必再去承受尔虞我诈，你死我活。”老者见陈懿语气不善，口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如此说来，这里的所谓水下天堂，又和地狱有什么区别？”陈懿不屑道：“通天河横亘一方，时常发大水，淹没多少良田屋舍，而其中百姓就被你们带来充盈人口。还有，这小十一公主，明明在自家湖泊中游玩，却因暴雨连阴，被逆天之举带到此处，对此，如何解释？”

“金蝉子，不要太激动。任何一个国家，都希望有些聪慧之人掌管。小公主天资绝卓，等其长成，可以委以重任。而在通天国，女子最好结局便是嫁给如意驸马，不比此处的价值。”

“原来是择优录取。”陈懿站起身，“殊不知，人类的奸诈是与智慧发展同步。就像是佛灵降临，必有魔头出现。万事万物，都有其自身发展的特定规律，强行打破，不会有好结局。”

“你懂什么！”老者脸上现出愠色，“如来愚笨，派什么取经僧，不如集结力量，把波旬一举消灭，岂不是天下太平？”

“你错了。”陈懿坚定道：“如果这个世间没有了魔，佛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