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接一句的灵魂拷问，压得见妄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拧巴难受痛苦的样子，或许他也不想看到事情发展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末了，他低头喃喃地说：

“这是墨真自己的选择，我知道劝不住他......”

“他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所以，他也不愿让你和他一同犯险。”

“他把你托付给我，是因为这里是唯一能保你性命的地方。”

保我性命？

难道，鸿音也不会放过我吗？

想起她处心积虑为我设下的局，从一开始的众矢之的，到最后一点点的蚕食。

她不是想证明自己，夺取冥界王位吗？为什么连我也不放过？

我实在想不到，到底与她结过什么仇怨。

还未问出口，见妄就把真相讲了出来。

“鸿音一直认为她的骷逆独一无二，遗世独立。”

“但是后来发现，世上又生出了一个反骨，而且还是没有缺陷，比她强大的反骨。”

“所以，她认为你以后也会同她一样，夺去她所有的一切。”

说着说着，见妄蓦地抬起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神。

“这不能怪她，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她有血有肉，有心也有爱，都是他们逼的，逼得她性情大变，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现在的鸿音，只相信自己，只信奉尔虞我诈，除掉一切阻碍，胜者为王。”

从知道鸿音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这件事一定是有原因。

想起鸿音将自己灵魂撕裂的时候，仿佛有一瞬间，回忆起了自己的痛苦经历。

她曾用哀鸣的语气问过我：

“小骨头，你知道撕裂自己的灵魂是什么感觉吗？”

“哦，对了，既然能长出反骨，那么这种感觉你应该很熟悉吧？”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一根反骨。

是因为沈宝伶和澹台让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一步步如履薄冰。

经历了私奔、分离、危险和重重考验，一次次在惊惶恐惧中峰回路转，重逢哭泣。

我们这么多人拼尽全力，到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夏清欢和陆明风的双双惨烈死去。

躲过了明抢，躲过了暗算，打消了虞姬的执念，在徐离孤宿手底下捡回澹台让的一条命。

以为危险已经解除，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却亲眼见到他们俩更加撕心裂肺的场面，一个与自己的家人抗争，一个看着对方痛不欲生。

当时，我承认，自己在那一刻，是有了认命的念头。

努力再多，执念再多，终究抵不过“命运”二字。

那种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感觉，到现在回忆起来，心口还会出现想要自杀一了百了的念头。

我懂那种感觉，半根稻草也无法承受的绝望，立刻死掉真的会让自己轻松很多。

原来，那就是自己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我亦如此，鸿音她又经历过什么？

我不知道，更不敢想，这种极致虐心的悲剧，没有谁的心脏能够承受过后还能恢复如初。

鸿音曾经对我说过，却更像是对她自己而言的那些话：

“痛苦是什么？痛苦是生长的催化剂，是突破瓶颈的必经之路。”

“所以啊，你根本领悟不到，什么是取舍，什么该放下，什么才是值得。”

所以，她痛苦过，绝望过。

当她无法承受的时候，选择了重塑自己的灵魂和性格。

我想，她当时口中的取舍，或许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要的东西。

是那些经历，那些环境，逼着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取舍。

取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骷逆，舍那个真正的自己却会被人欺凌压迫的鸿音。

我想知道鸿音当年经历过什么，但又好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些走不出来的共情。

“见妄，你和墨真都说，这里是唯一可以保我性命的地方，也是因为鸿音吗？”

“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留下过美好的地方，所以，她唯一不会破坏的，只有这里。”

我现在努力地在寻找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说服见妄的逻辑。

他爱鸿音，所以选择了无条件支持鸿音。

即使他知道鸿音是错的，也要站在她同一边。

心中有爱至情至性的人皆是如此，见妄如此，我亦如此。

我知道，鸿音也是如此。

因为，她保留这个地方，是在保留心中唯一的一片净土。

“见妄，我们去接鸿音回来吧！”

这句话说出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仿佛陷入了停滞状态。

我安静地等着，等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知道，鸿音以前想要什么，现在想要什么；

他知道，这些天差地别的念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归途。

但是，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只对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回不来，她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

......？？？

我无法理解，鸿音的执念与我会有什么联系。

“因为你的反骨，因为你站在墨真的一边，因为墨真是冥界新王。”

“鸿音真正不甘的，是像她一样的你，重蹈自己拼命抵抗过的覆辙。”

“她最痛恨的，就是身份处在高位的人，压制和利用能力比自己强的人。”

“所以，她想颠覆这个世界，颠覆大家习以为常的逻辑。”

“不破不立，所以，她既然选择打破，就必须无视小节，无视反对的声音，义无反顾地去完成。”

......我懂了。

若是在其他事情上，我会认为鸿音的思想很伟大，是站在未来巨人的肩膀上在思考。

她想要的，是用一种破坏的平衡，写下一部打破观念制度的实证。

或许，这件事情，在现在看来好像很疯狂，且无用。

但是，在未来，总有一天，这部实证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会改变某一个时代。

改变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下一个鸿音，给她留下一个有力的可以替自己发声的实证。

所以，在鸿音心里，冥王之位一定要夺，冥后之例一定要改。

我和墨真便是她这一实证中，必须要打破的一环。

“见妄，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消除鸿音的顾虑，或许可以劝她回来。”

见妄猛地抬头看着我，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想过很久，这三百万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能卸下鸿音的执念。

他眼里的光只闪烁了一瞬，便又黯淡下去。

“不可能，不会有办法的，根本不可能！”

我心里虽然也在打鼓，但是依然很坚定地看着他。

“如果，墨真宣布新的冥界律令，一个可以说服鸿音的新规定，一样可以实现她愿望的新形法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