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

看到弗朗西斯的表情，林森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了笑说道。，

“难道不是？”弗朗西斯说道，这一瞬间，此前始终保持着的那一丝尊敬似乎暂时被遗忘。

林森注意到了弗朗西斯口气的变化，只不过他并不在意，他会说那句话，自然能想到对方会有什么反应，说一个人是天才，有时候当然是赞誉之词，但有的时候，跟发好人卡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林森不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弗朗西才能的人，但弗朗西斯仍旧“沦落”到这里，需要到剑桥联这么一家区区的英甲球队试训，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你是个天才，可惜……”

这句话，林森相信弗朗西已经听过了很多遍，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或许弗朗西斯会深受鼓舞，第二次听，或许会觉得有些皱眉头，第三次、第四次……这句话，在弗朗西斯看来，就只剩下后半句，甚至，是个彻头彻尾的讽刺。

“那么，你认为你能走到今天，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努力？”林森没有接弗朗西斯的话，而是反问道。

“难道不是？”弗朗西斯还是这句话。

看着弗朗西斯瞬间锐利起来的目光，林森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不全是。”

“这个世界上的天才有很多种，但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天赋型的，一种是努力型的，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我相信这两个类型的天才指的是什么，不需要我解释，几乎所有的世人认为的天才。都逃不开这两种分类。我想，你大概会觉得你算是后者。”

说到这里，林森看了弗朗西斯一眼，此时的弗朗西嘴唇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只是林森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或许你认为后者根本不算是什么天才，因为天才，字面上理解就是天生的人才，但你不认为自己的才能是天生的。但相信我，这真的不算是一种谦虚。因为比起前者，后者要可敬的多。我不否认你肯定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但你别忘了，丑小鸭可以变成天鹅，但麻雀，绝对变不了凤凰。”

林森并不想打击弗朗西斯，这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相反，他希望给弗朗西斯一些“好处”。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林森完全可以让今天的这场对话变成一场和谐的对话，给对方留下一个和蔼可亲的高人形象，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因为那样的话，剑桥联或许可以挽留弗朗西斯一时，但绝对无法拴住他，小庙是容不下大佛的。除非这尊大佛愿意屈身等待小庙变成大庙。

所以，林森希望自己给眼前的弗朗西斯留下的印象，并不仅仅是一个成功教练、更不仅仅是这场“试炼”的决定者。

林森的话。让弗朗西斯的呼吸为之一顿。

在所谓的天才的话题上，林森用一个很直白的比喻，丑小鸭和麻雀，两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如此的不显眼，但实际上，两者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丑小鸭之所以可以变成天鹅，是因为它原本就是天鹅，而麻雀却永远都变不了凤凰，因为麻雀永远不是凤凰。

那么。他是丑小鸭还是麻雀？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并不是以你认为的我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以那场事故在你腿上留下的痕迹，正常来说，你根本不可能踢球。但事实是，你不仅上了球场，而且踢得很好。你认为这仅仅凭借你的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不，你错了，事实是，如果你没有遭遇那场事故，或许你可能不会喜欢上足球，但如果你踏进球场，你或许会比现在更加出色。”

“当然，现在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你是不是天才，这点不需要去争论，我要说的是，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的腿恢复正常，你愿不愿意？”

这才是林森想说的。

从把弗朗西斯叫到自己的面前，林森就一直在开着自己的外挂，而目标，就是弗朗西斯的腿。而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之后，林森发现弗朗西斯的腿，实际上并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性，当然，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不过，若只是让弗朗西在走路的时候和常人无异，林森自认为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不。”没曾想，弗朗西斯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开玩笑。”林森知道弗朗西斯肯定是以为自己只是在假设，于是他又说道。

“当真？”弗朗西斯果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

“为什么？”这下，大呼意外的林森有些好奇了。

“因为没必要了。”弗朗西斯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已经习惯了，现在在让我恢复正常，或许……我就不会走路了。”

“……”

林森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弗朗西斯说的是事实。当一个人习惯了某件事情，这件事原来是怎么样的，又是否正常，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

“而且。”此时，弗朗西斯又说道，“现在这样挺好，至少我的父亲在天上会很容易找到我。”

“怎么样？”在弗朗西斯离开之后，博内尔凑了过来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样？”林森从草地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又拍了拍手，随口说道。

“你不是在指点他？”

“指点？”林森笑了笑，“是啊，就是告诉他他的突破太过于依赖他的左脚。”

“就这个？”

“就这个。”

“没谈签约的事情么？”博内尔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签约的事情，弗朗西斯和其他人一样，自然会有人负责，我操哪门子心。”林森摇了摇头道，“对了，肖就拜托你了。”

博内尔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就在林森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这几天唐来过么？”

“他来的次数比你频繁多了。”博内尔答道。“几乎每天都会来，不过今天还没来。”

林森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林森远去的背影，博内尔在原地停顿了片刻，随即很快转身回到了训练场。

对于博内尔来说，一切就和前几次一样，林森只身来到这里，看了几场训练赛，时间一般不会太长。像今天已经算是长的，然后，林森就会离开。但博内尔并不经常像刚刚这样询问林森，而林森也基本上不会跟他多说什么，当然，这其中有两人身份的关系。至于今天博内尔为什么会问，显然是因为今天出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譬如，林森单独约谈弗朗西斯，譬如。肖志行的出现。

其实，博内尔不是很明白林森为什么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这里，虽然他很乐意把这个理解成为是对他的重视，但原因显然不会这么简单。作为剑桥联的所有者。林森的出现是惊喜，但绝对不是必须，今天，博内尔稍微明白了一点林森为什么会亲自来到这里。

林森现在的身份虽然不是教练。但，他毕竟曾经是一名教练。

“带过去了？”

林森一回到家中，从厨房探出头的博雅就问了一句。

林森轻嗯了一声。变换鞋子边说道，“他的表现不错。”

“表现不错？他不是刚过去么？”

“我懒得说服博内尔，所以直接让他参加了两场训练赛。”走进厨房，林森从后面拥住正在洗菜的博雅，两只手顿时开始不老实。

“别闹。”博雅轻微的挣扎了一下，“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肖有这个天赋？”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老公我的眼光么？”果断没让博雅挣脱的林森笑道，“再说了，你不也看过他在球场上的表现了么？”

“那说明不了什么吧？”博雅说道，“一场学校之间的比赛。”

“总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林森说道。

“发掘”肖志行的过程，实际上和林森同一个人的认识过程很像，这就是唐华。都是在学校的足球场上，不同的只是一个是国内一个是国外。林森和博雅很凑巧的终于找到空闲去剑桥大学浪漫一次，两人又很凑巧的来到了剑桥大学的运动场，然后很凑巧的看到一场比赛，最后凑巧的林森看到了肖志行。

而说服肖志行来到剑桥联训练营的过程，远比当年的唐华要顺利得多，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林森在英国的名气，另一方面，不得不说，肖志行对足球的兴趣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当然，虽然认识的过程很相似，而且似乎两人从形象上也很雷同，都是文质彬彬的，然而，两人给林森的感觉，却决然不同。

唐华性格更加内敛，说夸张一点就是有些自卑，当然，这跟他的出身有关，而且现在的唐华，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和自卑有关的东西。和唐华交流，你或许会感到有一些沉闷，但你会不自觉的给予更多的信任。而肖志行不同，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年轻人，颜值智商情商都接近爆表，用个时髦一点的说法，女生口中所谓的男神，就是这样的。

然而，肖志行虽然看似一样内敛，但那反而恰恰是他自信的伪装，林森和肖志行刚认识的时候，交谈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肖志行的谈吐已经给了林森非常深的印象。只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比起唐华，肖志行总给林森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林森要的，只是球场上的肖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