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麻宝记
作者:南风三 | 分类:竞技 | 字数: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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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熙保之难
梅老九对幺姑心怀不满由来已久,无论幺姑出于怎样的好意照应着他和熙保馆,最终都会被梅老九曲解。
那一回有几个熙保馆的麻客愤愤的到怡清馆来找幺姑投诉,说他们在熙保馆被人打了“盒子牌”(“出老千”的意思),而且设局的就是熙保馆的伙计。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幺姑派人立马去找那两个伙计来问话。起初二人抵赖,后来几位麻客相互佐证,还有几位正在怡清馆内打牌的麻客也说,曾经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他们都向梅老九投诉过,但反被其怒斥,无奈之下此后再不进它熙保馆的大门,只到怡清馆来。多人叙述了同样的遭遇和手法,二人眼看惹了众怒,又被困住了走不了,这才承认。
要知道武馆里出现了设局骗赌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这要搁在以前,受骗的客人可以直接摘了武馆的牌子。不仅如此,三省会也会通报各家逐出这样的武馆,再不与之往来。如果是外面的人到武馆骗赌得逞,武馆馆首没有察觉,或是察觉了不制止,事后馆首唯有双倍赔付客人的损失,自摘招牌关闭武馆这一条路可走。可如今,熙保馆却出了馆内的伙计设局骗赌的事情,梅老九知道以后不但不处置,反而轰走客人,幺姑怎能不勃然大怒。
她老人家当即开除了两个伙计,将他们二人以骗赌的罪名送到警察局,双倍赔付了客人们的损失之后,亲自带人含泪摘下了熙保馆的招牌。熙保馆这个曾在三省赫赫有名的武馆,曾在其他馆首心中是可以委以重托的武馆,持有代表“忠”字宝牌西风的武馆,梅老爷子半生的心血,至此之后便不复存在。
别说万伯说到此处不禁摇头惋惜,我听起来心里都纠结无比,可想幺姑她老人家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必是心痛万分。
处理这一切事宜的时候梅老九不在贵阳,去清镇亲戚家去了。事后没几天,幺姑他们一行五人匆忙的离开了贵阳,只听说他们跟台湾的什么社团有一场重要的演武。幺姑刚走不几天,梅老九回来了,看见熙保馆大门紧闭,牌匾也被人摘去,便一气之下带人冲到小十字要大闹怡清馆。
梅老九带着一帮人闯进怡清馆,嚷嚷着要幺姑交出他家的宝牌和匾额。虽然幺姑不在,但店内的伙计和麻客也分毫不让,怒斥梅老九纵容手下人设局骗赌,才害得熙保馆按行规摘牌谢罪。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眼看梅老九的人要开始动手打砸,这时一个警察赶来了,他们才没有出手。
万伯说梅老九一行人刚一在小十字路口露头,就被正在过马路的我爸看见了,他马上让路边卖豆腐果的小伙赶紧去警察局叫人,这才及时的把警察给带来。梅老九一帮人看警察来了,就说自己不是闹事儿,是来武馆打麻将的,四个人占一张桌子坐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没有动武,警察也没办法,但看着局面紧张,怕出事儿警察也敢没走,坐下来一块儿待着吧。大家就这么张丞相看李丞相,玩儿了一小时干瞪眼。店里的伙计劝梅老九回去,有什么事儿,等幺姑过几日回来了再论。梅老九哪儿肯啊,一口咬定说这事儿今天就得办,幺姑不在,怡清馆谁掌事儿谁才有资格跟他对话。
“那种局面,你爸也是万不得已,大伙儿都瞧着他呢,他也只能走出来去蹚这个浑水。”
“这又是为什么?我爸又不是幺姑的徒弟,大家怎么会寄望于他呢?”
“邱婶儿家跟周家有姻亲关系,周正走了以后,邱婶儿待幺姑更是如同自己妹妹一样。大事儿小事儿的,幺姑都会叫上你爸,那也是邱婶儿的意思,谁让你爸是她一门清最后一个徒弟呢。所以幺姑走前交代过,武馆里的事儿让伙计们跟你爸商量着办。那个时候伙计们明显是压不住梅老九了,无奈,你爸也只得站出来去跟他交涉。”
“喔。可是我爸也没有权利交出宝牌和匾额啊,不对,即便我爸有权利,他也应该不会给的。”我自顾自的嘟囔道。
“没有谁会答应给他梅老九宝牌和匾额,所以你爸跟他其实没得交涉,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停止闹事儿,离开怡清馆。”
“既然他闹事儿闹定了,那我爸提议跟他打牌,以输赢定,他又怎么会肯呢?”
“他怎么会肯?呵呵,那原本就是他梅老九出给你爸的难题。”
“啊?!用打牌的胜负来定谁留谁走是他提的?”
“这么有风险的事儿又怎么会是你爸提的呢?跟打牌做手脚的人以输赢定走留,这不是主动往坑里跳嘛。”
“对啊,那……我爸为什么会肯呢?”
“别无他法了。”万伯边摇头边叹息。
“梅老九只是想找个理由滋事,你爸想的则是,这个人这会儿油盐不进,他就是来闹事儿的。索性就依他的挑战,如果赢了,众目睽睽之下,量他也不敢再生事端。如果输了,……”万伯停住了。
“输了怎样?”
“你爸说他那会儿不敢想啊。”
答应了梅老九的挑战,双方当着在场伙计、麻客、街坊和警察的面定下,谁输了谁走。简简单单一句话,赌上的那可是怡清馆的全部身家。怡清馆要是真落到梅老九的手里,即便幺姑回来也指定是被打砸的面目全非了。再说梅老九一直对幺姑怀恨在心,还是免不了一场大闹。想到这儿我都觉得头大,难以收拾,可知我爸当时为什么不敢想下去。
主意是梅老九出的,规矩也是他定的。他出两个人,怡清馆出两个人,四个人一桌打一圈。两人为一方,也就是说出自同一方的两个人的番数要加和,一圈牌以后哪一方累积的番数多,就算哪一方赢。店里的伙计准备了记番板写下了“梅”和“怡”两个大字,之后梅老九和他的人赢的番数会记在他“梅”方名下,我爸这边赢的番数则会记在“怡”方名下。可那时我爸是一个人,还需要个一起上阵的。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其实没人敢应承也在情理之中,如果这一战真的丢了怡清馆,这个罪过又要如何担待啊。所以我爸没有点谁的名,希望有人能自愿站出来与他拼上这一场。那个时候万伯犹豫了,不是不敢去应承,是怕我爸对他的麻技有顾虑。但是站了一会儿都没人敢吭声,万伯也是把心一横,就直接走了出去:
“兄弟伙要是不嫌弃……”话没说完就被我爸打断。
“万哥,不用说了,请落座吧。”
听万伯说到这儿,我一拍大腿,
“仗义!万伯,来,我敬您一杯!”
我跟万伯都一饮而尽,老头连忙又蓄满酒杯说:
“真仗义的人是你爸,今儿他没来,我替他喝一杯。”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我心说,嘿!这老爷子!自己好酒还真会找借口。
“那后来呢?”我迫不及待的追问。
“开打的东风圈啊,”万伯一边撸袖子一边说:
“我们俩输了个一塌糊涂。”
“啊!?”筷子差点儿给我吓掉了。这老爷子,摆出的pose跟说话的内容严重不符嘛。
“为什么呀?”
“这打麻将哪儿有合起伙儿来打的呀?他梅老九跟手底下人打这种牌打惯了,相互之间怎么喂牌,怎么点炮,配合默契,那是手到擒来啊。我跟你爸呢,各自为阵。经常牌都没上几张,对方就胡了。这和起来算番也真是中了他梅老九的奸计了。再说这合起伙儿来打牌说起来也不算难事儿,可搭档偏偏是你爸,你说这……唉,没办法。”
“我……我爸怎么了?我爸牌技又不差!”
“他是牌技不差,可他是谁的徒弟呀?一门清啊!不上吃不上碰的呀。我喂了他整整一个东风圈儿牌,他一张没要。为了给他喂牌,我自己的牌面也打得个乱七八糟的,怎么能不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