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刀芒
作者:迭戈 | 分类:军事 | 字数: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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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接战
果不其然,按照黄樵松与池峰城的猜测,驻守台儿庄城寨的任务交给了池峰城率领的31师,黄樵松率领的27师驻守台儿庄城外右翼阵地,张金照率领30师驻守台儿庄城外左翼地区,独立第44旅吴鹏举部以一个团占领运河上游桥头堡阵地,另一团作为整个集团军的预备队,但因为铁路运力受限,之前一直在信阳整补的30师和独立44旅,刚刚接到作战命令,正在赶赴指定阵地,他们要在以台儿庄为中心区域吸引日军主力来攻,并坚守阵地数日,等20军团完成合围后,合力将敌聚歼与此。
27师的阵地在斐庄前后、枣庄及孙庄一带,沿着运河布防,阻击日军过河。队伍下午从贾汪出发,向阵地挺进,行进间,一路看见大批村民,或赶着牛车,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带着能带上的所有家当,偕老带幼,仓皇不舍的离开家园,而当他们看到身穿军服的国军部队的时候,眼中又透着无限的冀盼,他们多么希望赶来的这支军队,能赶走残暴的侵略者,保卫他们的故土家园。
队伍中间还有戴着袖标抗日动员委员会的服务队员,他们帮助村民们撤退到安全地区。第五Z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共产党的配合和帮助之下,成立了抗日动员委员会,积极动员组织广大民众加入到抗日救亡的行列中来,各民众抗日救亡团体,雨后春笋般得发展起来,这些团体为抗日前线捐款捐粮,组织服务队、担架队、卫生队、运输队,救护伤员,运送物资弹药;有的组织大批青壮年,参军入伍,杀敌报国。
除了这些抗战救亡活动,共产党还领导着八路军新四军以及地方抗日义勇军在敌人的后方,对敌后勤补给线实施打击,展开游击战、运动战、破袭战,从二月份起,连续对同蒲、平汉、津浦、正太、临枣铁路,以及邯郸至长治的公路实施破袭,使敌交通一度陷于瘫痪,后勤补给不畅,并在敌后方牵制大量兵力,不能日军不敢大举派兵支援徐州前线。
中国共产党发动的这些日益高涨的抗日活动,令黄樵松池峰城等爱国将领们对这个党派充满敬重和好感,为日后的合作埋下了伏笔,同时也极大的鼓舞着正面战场上国军将士们的抗日士气与热情,所以将士用命,前赴后继,拼死疆场,不惜热血。
经过一夜行军,27师在晨曦中赶到台儿庄外围。“踢踏踢踏…”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赵武林扭头回望,一队骑兵沿着他们的队伍奔了过来。那边王战堂看到前面带队的军官,认识,出声喊了一嗓子:“刘连长,你们这是要去哪?”马队前那人回道:“俺们去牵鬼子们的鼻子,让他们乖乖地送上门来,让弟兄们省下些气力,以逸待劳,好痛痛快快地砍杀一通。”“那你可要多牵点过来,弟兄们刀快,到时候别不够砍的。”“放心吧,不会让弟兄们失望的。”刘连长一抖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驾驾…”马蹄沉闷地敲打覆盖着残雪的大地,骑兵队卷尘而去。
“嗡嗡嗡…”天空中传来即熟悉又令人憎恶的声音,随即中下级军官们大声指挥着部队疏散。王战堂仰起头看了一会,他大声地冲着不远处在指挥部队疏散的杨正道喊道:“团长,那是两架侦察机,鬼子在对咱们进行高空侦查。”“娘的,咱们队伍有什么情况都被鬼子看得清清楚楚,可咱们对他们的情况却一无所知,这仗真他娘的没法打。”
“那就派人把鬼子的机场给炸了。”一个声音从队伍里传出来。王战堂一看,是赵武林带回来的方汉义,他说完之后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娘的,是个好主意,一会我跟师长说一声,给战区长官部建议建议。”得到了团长的肯定,方汉义登时感觉脸上有光,又拔了拔脖子,挺了挺胸膛。
到师部汇报工作的时候,杨正道就将方汉义的建议提了出来:“师长,咱们天天挨炸,每天被敌机轰炸造成的战损都让人吃不消,能不能让咱们战区的情报机关侦查一下鬼子的机场位置,给他娘的端掉,要不然这仗打的实在是憋屈。”黄樵松表情冷峻地点点头,王伯骧将这些建议记录后呈报战区司令部,散会后,他悄悄地将两张纸条分别塞给了黄宗颜和候象麟,那上面是黄师长的新诗作——《榴花》。
当天下午,各连进入划定好的阵地开始挖战壕堆掩体修建工事,三月的鲁南气温不算高,地上的土还没有完全解冻,没挖上一会,人就开始冒汗,大伙就脱下棉衣,甩开膀子干。为了防炮击,战壕得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有波浪型的,有米字型的,有直角型的,还有散兵壕,这样能削弱爆炸带来的冲击和伤亡。一锹一锹的加深,壕沟边沿上的土一层层加厚拍实,一块块的阵地沿着运河的一侧,绵延伸展,逐渐连成一片。
3月24日清晨,杨长胜先带着排里的兄弟去完成最后一段工事,准备干两个小时再吃早饭。方汉义一锹挖下去,倏然一团灰影跃起,把他吓得一愣,再定睛瞅时,才看清那是一只兔子,原来挖到一个兔子洞。方汉义兴奋地迈腿就追了上去,旁边常亮喊道:“你干啥去?”“俺逮兔子给大家打牙祭。”说话间,人已经在七八米之外了。
方汉义当过土匪山贼,体力脚力本身就好,身材精瘦灵活,一个冲刺奔出两三百米,竟生生的将那只惊吓了他的兔子给追上,那只兔子跑着跑着,忽地一转身,方汉义就追到了,嘭的一把,抓住了兔子的一只耳朵。
“嘿嘿,你个兔崽子...往哪跑。”一边喘气一边冲手中瑟瑟发抖的兔子呲着牙。可这时,他突然感觉四周有些异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弥漫全身,不竟打了个惊战。他缓缓地抬起头,天边的霞光放射出万道金光,在那些金光照射下,他的正前方,隔着运河,滚动着一片泛着微光半圆状滚动着的球,一眼竟望不到头。
兔子掉落在地上,三蹿两蹦就没见了踪影。方汉义下意识地一摸胸口,却想起刚才脱下了棉衣,连着手榴弹袋和子弹袋都卸下了,手边上什么也没有。他咧嘴笑了笑,笑容诡异,他想出声高喊,耳旁却传来炮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尖利的呼啸,他转身飞奔向那连天的炮火,那飘忽的身影,仿佛一只无助的飞蛾。
阵地上响起炸弹的爆炸声,飞机在天空中盘旋,不时俯冲扫射阵地,炮弹呼啸着砸向地面,尘土四溅,和着断肢和鲜血,又掉落地面,或者人身上,燃烧过后的硝烟升向天空,新兵们蜷缩在战壕的角落里,惊悸不安地仰望着天空,老兵们悠闲地抽着香烟,聊着天,想着心思,等待着炮击和轰炸结束,等待战斗的到来。
赵明礼刚从战壕中探出脑袋,想看看前方的动静,杨长胜用烟锅子在他脑袋的钢盔上敲了两下,“活腻了,给老子隐蔽好喽,被炸死的都是枉死鬼。”
天空的那几只铁鸟耀武扬威地打了个盘旋,返身飞走了,炮声也骤然停止,观察所的哨兵大声喊道:“鬼子上来了。”
率先开火的是几挺二四式仿马克沁重机枪,随即仿捷克式轻机枪也喷出火舌,还夹杂着零星的山炮、野战炮、迫击炮还击的爆炸声。一场大战在鲁南,在大运河畔,在津浦线上全面打响。钢铁碾压着土地,残暴践踏着文明,死亡漠视着生灵。
第一天的战况用王战堂的话来说,就是连放个屁的时间都没有,说这话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在战斗中,有些事得放下枪,吃东西还好,拿块烙饼油馍边啃边射击,都不耽误事,撒个尿基本上就是转个身,可要是出恭就没那么省事,你总不能拉裤裆里,总得去解开裤子蹲会毛坑,可就算这点时间大家都得抢,因为阵地上每个人就是一个防御位,一旦缺漏,就需要有人及时补上,每个人都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都是到了实在忍不住了,才猫着腰跑着去,又利索的回来,坚持战斗。至于牺牲,那是战争不可避免的痛,每一个人的倒下就需要剩余的人不断地重新整合,形成新的防御结构,继续坚持,直至到一方力竭,或是溃败。
在打退日军第三次进攻,被敌人轻迫击炮端掉己方两处马克沁重机枪阵地,损失了十几名机枪手后,那些机枪连连长们再不敢不计损失地持续射击了,虽然已是初春,气温还不高,可水冷筒里的水一会儿就沸腾了,即使不断的换水,蒸汽还是翻滚在阵地上空,一下就暴露了目标,立马成了敌人的靶子,只要听到“嗖”的一声,有炮弹在机枪阵地周围爆炸,那就是敌人正在测距试射,得赶紧转移隐蔽,因为接下来一阵炮袭就是定点清除。
鬼子趁着这个空档,发起冲锋,一个中队的鬼子抢渡过河,冲到了战壕的前沿,王战堂伸手拔出了背后的大刀,单手一撑战壕的边沿,翻身跃起,头一个向鬼子们扑去,嘴里大声地诵咏:“昨夜梦中炮声隆,朝来满院榴花红,英雄效命咫尺外,榴花原是血染成。”原来,王伯骧将黄师长的诗抄送两名旅长,命令他们,要让全师官兵皆能背诵,提振士气,奋勇杀敌。
连长身先士卒,士兵们自然奋勇争先,连副赵武林以及张天奎、李五六、杨长胜三个排长紧随其后,他们甩出手中的手榴弹,拔出大砍刀,有记性好的,已然背熟了《榴花》诗,他们跟着王战堂一起大声诵咏着,像一群凶猛的饿虎,扑向眼前的仇寇。李怀忠倒是下了大半天的工夫,可愣是没记住,沮丧之余,只有高呼着“岳王爷爷”,冲到最前面,将手榴弹投向敌人。在阵地的后方不远处,军乐队吹响了军乐,擂响战鼓,他们奏响的这首曲子叫《大刀进行曲》,领奏的唢呐尖锐嘹亮,穿透每个人的耳膜,吹沸了每个战士满腔的热血,穿透枪炮隆隆的战场,和其它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似一阵滚滚春雷,在鲁南大地的天空中激荡,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