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陈明运气这么好，虽然鲜卑人的进攻只打了一个上午，哪怕是有着纸甲的保护，还有着守城的地利，面对着下面人数占绝对优势的鲜卑人，守城的原平民夫还是产生了一定的伤亡。

截止到当天晚上，原平民夫一共当场阵亡十一人，另有四人不治身亡，此外还有三名重伤员的伤势非常重，恐怕情况不是很乐观。至于轻重伤员那就更多了，带伤挂彩的加起来能够有六十来人。

对于这个结果，已经杀过人的秦谊心里面非常不舒服，尽管经历过荥阳、河内和梁东三场战役，被杀的联军士兵数以万计，但那个时候的秦谊都只是一个看客，也不是这三场战役的负责人。

但是这次的守城战，他是名义上的主帅，带领的也都是原平子弟兵，其中很多人都认识。其中有他们老秦家的人，也有其他村的人，甚至还有一个姓赵的人。

之前将近两个月的接触，秦谊已经能够叫出他们的名字来，也是知道了他们家中的很多事，现在却是只能将他们的尸首焚烧，装在陶罐里面带回原平，让带他们来到善无的秦谊心里怎么能够好受。

不过其他人倒是有些无所谓，作为边郡人，尤其是刚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没几年的雁门人，死人的事情见得多了，早已经麻木了，甚至还有人能够笑得出来——这一战鲜卑人的伤亡估计都能到原平人伤亡的十倍以上了。

在中国古代战争中，因为技术的原因，攻城战一般都打得非常惨烈，一般攻守双方的伤亡比一般在五比一。

而鲜卑人因为技术手段比较落后，在之前檀石槐入侵时攻打雁门长城和坞堡的几次战例中，双方的伤亡比大概是在七比一左右。

这一次秦谊守长城，因为事先准备比较充分，再加上又给普通民夫都配备了大量的纸甲，所以打出来了一个十比一的交换比，虽然没有实际的统计过，但是民夫中的老战士，都能够感觉出来。

“今日我们是为了保卫雁门百姓而战的，佛会保佑你早登极乐世界，来生过上好生活的！”

又有一个重伤民夫快要撑不住了，秦谊难过得走出了庵庐，耳边只听到贾石对弥留的死者说了这么一段临终安慰。

后世的秦谊对佛教便没什么感觉，到了这个佛教在中华大地拓荒的年代，那就更加不感兴趣了，从张杨军跟随秦谊回到原平的佛教徒贾石，一直都试图向秦谊传教，都让秦谊以各种理由给推脱掉。

现在听着贾石对弥留民夫的话，秦谊心中却是得到了一丝慰藉，希望刚才死去的那个民夫能够带着点儿慰藉死去。或许像贾石这样的“洋和尚”，除了杀人放火外似乎还是有点儿别的用处。

当秦谊在为今日的伤亡难过不已的时候，同一片蓝天下的魁头，心情更加难过，因为鲜卑各部这次的攻城损失，实际上已经达到了长城上原平民夫的十三倍，伤亡了将近八百余人。

带着一大部分攻城器械的魁头本来想着试探一下的，结果没想到长城上的守军准备得太过充分，一下子给他造成了超乎他想象的损失。

考虑到秦谊在这次守城战中，更是充分利用了“金汁”这种最早的生化武器，打完这一仗后，因为伤口感染，鲜卑人的伤亡中，死亡的比例会上升一部分。

一下子伤亡八百人，差不多都占了魁头全军的十分之一，原先檀石槐大汗在位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伤亡，但却从来没遇到还没开抢便先伤亡如此大的情况。

但最让魁头难过的事情，是这一战中他竟然损失了两名射雕手，战死的第一个射雕手自然是社里，当社里的尸首被送回来的时候，魁头并没有太大的震动，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站在战场上，自然有着阵亡的觉悟。

尤其是社里还是夹在一群普通士兵之中靠近的长城，出点儿意外实在太正常了。汉军的弓箭并不会因为你是射雕手是单于就不会射你，甚至可能还会射得更多更密集。

随后魁头也是把这事忘在脑后，又派了一名射雕手前往阵前为自己找场子，不干掉几个汉军军官，如何对得起之前在高地上被毙伤的那十几个各部头人和部下。

只是很快，魁头派出去的第二名射雕手也被人给抬了回来，又是被一箭毙命，甚至射死他的箭和之前射死社里的箭都长得很像。

毕竟射雕手并不只是单纯射箭射得好，《史记》上曾经记载三个射雕手杀伤了几十名精锐汉军骑士的记录，射雕手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

这次魁头手下的两个射雕手死得也SO EASY了点儿，到了这个时候魁头要是还没发现有猫腻，他也不用当他的鲜卑大人了。

很明显干掉这两名射雕手的汉军弓手是一个人，他就是在等待着收割想要狙杀汉军军官的射雕手。他们草原上的民族想要培养一个射雕手也是非常不容易的，要是射雕手好培养，那草原雕早就成濒危灭绝动物了。

本来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善无长城，也是变得狰狞起来，似乎会变成一支吞噬他手下军队的怪兽。竟然一下子吞噬掉魁头手下的两名射雕手外加一百多条人命。

魁头本来是没必要攻打善无的杀虎口长城的，只是一开始在高地上被汉军下马威打死了十几个人，让魁头丢了面子，又想着看一下己方的攻城能力，这才让魁头打了一场在战术上非常愚蠢的战斗。

只是这么一场战斗，不但没有把面子找回来，还丢了里子，更是让魁头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这么一场损失不小的仗白打了，会不会让下面的人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如果是祖父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呢？”

犹豫了片刻之后，魁头又想起了自己的爷爷檀石槐，如果是他遇到这种进退不得的情况会做什么。

很快魁头便从檀石槐的事迹中找到了答案，檀石槐是个灵活的人，也不是没有在汉人坞堡和长城下吃过亏，但是他总能非常灵活得找到汉人的薄弱之处，像只恶狼一下撕咬下最鲜美的肥肉。

对！一点儿的挫折算不了什么，只有带领手下的部众在汉人地界上抢到东西，那才算是英雄。

在出发到定襄前，魁头其实已经听说过汉人在善无县修缮长城的时候，当时他便有一个备选的方案，现在魁头也是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善无城坚，全军南下中陵！”

——我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分界线——

“初平秋，鲜卑大人魁头寇中陵。”——《季汉书·王泽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