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晚金
作者:边郡箭手 | 分类:历史 | 字数:25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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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说不出的话语(下)
冬季已经过去了一多半,眼看又是开春,对于山东来说,又要是忙碌的农业时节,但是淮南地区的农民却不这么想,他们已经懒得去耕种今年的田地了,反正没有人能挺到秋天。
淮南地区大灾已愈数月,然而,南宋官府连军米都收不起,哪还有余力去赈灾呢?地方官员不是隐瞒灾情不报,就是虚报灾情求蠲,再掺合上薛极等人在朝中揽权的政治攻击,没有人真正关心淮南人民的死活。
反正去年就有打算把淮南江北地区作为羁縻,虽然由于彭义斌出走,该项决议最终没有实行,但既然能做出这种协议,朝堂大臣们早就不把淮南当作是心腹要地了,当地人死活与江南朝廷何干?
但有人很在乎他们,包括殷去寒,这段时间来,她苦苦的从江南运来一船船粮食,勉强的赈济几个州县的百姓,当地盛传这位女菩萨的声名。
但是,官府对她却颇为忌惮,谁也不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何如此慷慨大方,甚至有人怀疑他要谋反作乱。
有人敌视防备他,自然也有人对殷去寒的热心之举推崇备至,一些有识之士联合起来,为这位出身不明的女商人做激烈的辩护。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疑点重重的殷去寒早就要被捉到大牢里去严查身份了,而觊觎她家产的官员也不是一个两个。
黄之孝就在为殷去寒作辩护的人群当中,面对淮南的大灾,黄家也面临着毁家纾难的抉择,他选择了捐出家产来赈济百姓,平日里珍惜不已的字画书籍、瓷器用具以及真金白银通通被拉到江南,换成粮食送往江北。
另一个这么做的人,名叫梅洛行,他在高邮当地也小有文名,期货贸易虽然也有参加,但是份额不多,在今年依旧是淮南比较有财力的人家之一。可是看着高邮军无数的灾民,梅公子却选择直接开仓放粮。
还有一些孟宗政手下的军官也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想办法节省出一些粮食,或者放弃自己本应贪污的份额,给百姓们一条活路。
大概也是正月的时候传来消息,殷去寒在浙江严州买粮的时候,被当地官吏羁押。据传闻,由于今年应该送给金朝的岁币筹措不力,各地方都在竭力搜索,殷去寒来路不明又有钱,自然是极好的敲诈对象。
得知这个消息,淮南士子们群情激奋,现如今江北已经败坏成这个样子,朝廷居然还只知一味要钱,难道江北淮南的百姓就不是陛下怀中赤子吗?
可能研究当地的官吏也没想到,羁押一个看似无权无势的女商人居然招惹来了一大群各地贤达。淮南有名的诗书礼仪之家来了不下十二三人,既有像黄之孝这样已经名动士林的大君子,也有很多青年书生。
这些人大多出自中小地主家庭,一方面有一定的文化,但是也亲眼目睹民生疾苦,希望努力读书,金榜题名,报效朝廷,兼济苍生。此时他们被严州官吏的贪婪深深激怒,决定抱打不平。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是,来搭救殷去寒的居然不只是他们这些名流君子,还有一些淮南、浙江、广东的商人,甚至是孟宗政队伍里的军将,他们也都怀着类似的目的,决定帮助殷去寒。此外,还有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可以说,在其他任何地方,这些社会阶层和交际网络都明显不同的人根本不可能同聚一堂。
整个营救工作居然花了近一个月,还不得不把当地官府上下喂得饱饱的,才将殷去寒搭救出来,县狱的条件极差,殷去寒出来的时候面黄肌瘦,身上还受了许多伤,很明显被用过刑。
“妈的,老子洗了这狗衙门!”营救团体中的一名军将气的拔出刀来,就要带着跟他来的十几名小兵冲进衙门里,此人名叫司忠信,乃是孟宗政手下的一名部将,尽管在南宋官场上也打磨了多年,但还是难改武汉人的火爆脾气。
“将军不可轻动,只要人无大碍就好,咱们还是想办法先回淮南,筹措粮食赈济灾民,共度难关。”黄之孝劝着大家赶紧回去。然而,大家看着躺在床上几近奄奄一息,连路都走不了的殷姑娘,个个都双眼垂泪,像姑娘这样的人尚且要被敲诈勒索,筹措粮草,救援淮南,又何尝容易!
殷去寒暂时行不的路,只能暂时安排到郊外的一个村庄里去,巧的是,这正是司忠信夫人的老家,现如今司夫人也已有孕在身,因为前线军务繁忙,又有一定的危险,再加上淮南赤地千里,实在是不方便,司忠信这次也安排人将夫人送回老家调养,刚好也可以和殷去寒做个伴。
殷去寒尽管极度虚弱,但还是对前来的士子们表示感谢,同时拉住了从山东来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要机灵一点,给高太尉的报告不必写的太详细,千万不能让太尉在决战前的关键时刻分心。
这些从山东来的工作人员岂能不知殷去寒的实际身份,此时只能忍痛垂泪,跪在主母床前抽自己的耳光。
安顿好了殷去寒,黄之孝等人先一步离开,司忠信和那些年轻士子们要稍晚一些,一群人在周围忙活了几天,但能筹措到的粮食极少,现在浙江各处收税极多,都是为了应付今年的岁币。
转眼已是初春天气,突然有个名叫叶梦鼎的浙江书生请大家去一处园子里议事,这让大家有些奇怪。进入园子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种植漆树的漆园。
“镇之,你为何让大家到这里来?”有人奇怪的问,司忠信这个大老粗不明所以,好奇的检查这些漆树,以为其中有什么机关。
“诸位,徽宗朝时席卷东南的方腊,就是在这誓师举兵的。”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在场诸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叶梦鼎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前朝叛逆。
“天下国家,本同一理,今有子弟耕织,终岁劳苦,少有粟帛,父兄悉取而名靡造之,稍不加意,则鞭笞酷虐,至死不恤,与汝甘乎?
靡造之余,又悉取而奉之仇雠,仇雠赖我之资,反见侵侮,则使子弟应之,子弟弗能制,则谴责无所不至,然遂奉仇雠之物,与汝甘乎?”叶梦鼎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已经有些见识广博的人知道,这是前些年的老臣洪迈所写清溪仪轨当中,有关方腊起事时的话语。
此时,在这种环境下说出这些话来,叶梦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我们不妨就结个社吧,就叫漆社。”
在座诸人面色灰暗,仔细考虑了一下,纷纷点头,司忠信和其他几名军将有些不明白文人们搞的东西,有人解释一番之后,也爽快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从头到尾,叶梦鼎没有解释过漆社的纲领和目标,但就像高俊说的,有些事,等到胜利那天,你就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