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晚金
作者:边郡箭手 | 分类:历史 | 字数:25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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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论你肯或不肯 我都选择等(上)
元好问元才子现在住在登封龙泉寺内,早晚读书,极少出外交游,准备后年的下一次科举。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元好问这两句词流传甚远,并且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因为某位知名的武侠巨匠而广为人知——李莫愁和元好问的时代差不多,所以她念这两句也就相当于平时常哼的也是流行歌曲,倒也不是什么读书辈——但元好问的成就远远不止于此,尤其是在诗评界,可以说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是有名望的人,而他的书法、绘画、词曲、杂文也都有所得,几乎相当于一个略微降低些的小东坡,尤其是交游广泛,不拘身份,和苏轼颇有几分神似。
然而不幸的是,虽然同样出身于王朝建立一百年后,但北宋中期毕竟是个稳定的时代,像苏轼这样的诗人正好既可以在政坛上大展拳脚,又能在文坛上驰骋扬名;而元好问却处于金朝风雨飘摇之时,就在去年,蒙古军队攻克了他的家乡秀容,屠城十万,元好问的哥哥元好古也死于乱军之中。
而此时,元好问又遭遇到了人生另一重打击——再次科举不第。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名落孙山了,并非是他文才不济,作为轰动开封的元才子,此人胸中锦绣千万,岂是常人可比。实在是金朝科举极为拘泥格式,一字写错、一联不依韵就要罢黜,各项避讳也相当严格,这才是他前三次应举时都不如那些擅长逞弄技巧之人。
而去年的科举更是险象环生,这是完颜珣南渡以来第一次科举,主考官也终于换人——太子太保张行简去世之后,由赵秉文主导南省。虽然赵秉文极为敬重张行简,并且亲自为张行简题写了碑铭,但是却对张行简的文学主张不甚赞同,而对元好问这种清新强健的文风大加赞赏,本次会试,不主张追求尖新怪句,而崇尚平实文章,对于行文内的小错也加以包容。
赵、元都是苏轼的粉丝,并且将金朝文学视为韩愈、柳宗元以来古文运动的继承者,加上韩愈的粉丝雷渊、李纯甫等人,这年的科举结果极为惊人——赵秉文将李献能列为榜首,麻九畴次之,元好问等又次之,引起世议大哗。
而这件事的结果也像过山车一样刺激,完颜珣亲自主持,依照原有的评判办法将程嘉善列为状元,而李献能等人被黜落,但又拉了一手,赐李纯甫进士及第,辟为应奉翰林文字。
虽然闹出了许多波折,但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南渡以来文风为之一变,元好问也再次燃起希望之火,跑到登封来隐居读书。
高俊要是此时见到元好问,一定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老兄,别难过了,你那位好基友麻九畴比你还惨,两次一直到殿试上又被黜落,几乎被打击的心理失常。”
不过高俊来不了,来得是何志也。
和尚们通报之后,何志也等人决定直接站在院子里面等待,拒绝了和尚们用茶的邀请,延请元好问这样的当世才子是必须要慎之又慎的,早在此之前,何志也就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高俊准备让元好问充当幕僚,并且向朝廷举荐此人,但是也做好了元好问一心科举不应招聘的打算,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要极力邀请元好问前来山东游览一次,等到了根据地,把他留下来的软办法有八百个,硬办法有三千个。
大概也就是片刻工夫,何志也的胡思乱想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士人,微有胡须,身穿青布衣服,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几位,裕之有礼了,敢问各位姓名。”
“在下何志也,字省苏,号垣老,大同人,汶阳县行县令,特奉高俊之命,延请元先生。”
这个字号,是何志也来之前才取的,总不能让元遗山先生直接叫名字吧?
何志也母亲为他起名的时候,用的是“以志节美也”,除去“志也”,还有“节美”二字,但是字和名太紧密,有骂题之嫌,于是乎反转一下,用节美的反义词“省苏”为字(高俊后来知道是之后笑得爬不起来,并且认为反转之后明明应该是“精日”)。
而号嘛,干脆把前世的网名ID“新垣结衣是我老婆”拿来做号,也甚好。
赵昉也一拱手:“在下赵昉,字公旭,高俊高郎君军中长史。”
龚成等人唯唯诺诺,不敢主动说话,只是作揖。
“元某见过二位上官。”元好问一拱手:“这位军汉好生勇壮,壮士可通报姓名。”
龚成虽然战场上勇猛无双,但是和本时代的很多人一样,对大知识分子有堪称恐惧的敬畏,结结巴巴的说:“职龚成,山东东平府人,高郎君军中什将。”
何志也倒是挺喜欢元好问的这个态度,从他留下的诗作可见,此人结识广泛,三教九流无不涵盖,上至公卿将相、皇子王孙,下至贩夫走卒、僧道方士,都可以相对畅谈。
元好问的态度很客气,这让何志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一众人进了房间,元好问的居室不大,四壁上都摆满了书,对着窗户摆了一张桌子,上面都是粗麻纸,浓浓淡淡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再就是一方砚台,几支秃笔,半块墨锭。
“居室简陋,让各位见笑了,不知山东那位高郎君让诸位来见我是何用意?”元好问这里连茶都没有,提起壶来一人倒了一杯白水。
元好问这坦诚的态度,反而让何志也心中不安,如果他推三阻四,心里说不定还有些向往,但是眼下如此大坦率,那是无丘壑,海鸥相见不相疑。
“裕之先生当世大才,高郎君早已心向往之,难道先生真的不愿意出山?”赵昉不由得苦苦相劝:“赵某昔年一白身士子,一得高郎君赏识,辄获长史,先生才华高企远胜我辈,到山东岂不是更可大展手脚?正所谓经世致用,韶华易逝,此时政治丧乱,士子岂能不奋臂而上?”
这些话确实说的元好问心有向往,但最后他还是无奈的说:“元某目前还是志在科场,尚且不想被征召。”
何志也知道,元好问这是对金朝还抱有希望,此时征辟固然可以立刻上手政坛,但终究只能充任幕僚,前途茫然,可能终老于此。而一旦科场扬名,以元好问的才华,加上他平时的交际圈子,做到赵秉文那样的高位也未尝不可能。
如此一来,元好问当然不想因为征辟堵了日后升迁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