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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

作者:边郡箭手 | 分类:历史 | 字数:250.3万

第十九章 波涛誓,山石铭(上)

书名:颠覆晚金 作者:边郡箭手 字数:2257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3:23

高俊的脸色暗淡了一下。“这么说的话,咱们的粮食只能吃到二月初五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饿死!”何志也的胸剧烈起伏着,由于长期的饥饿,他已经很少有这么巨大的情绪波动。“高俊,我记得你当年说过一个词:代价。今天我也要用到这个词,咱们来到金朝已经一年多了,如果到现在还只能让几十万老百姓饿肚子的话,兵败身亡、千夫所指,也就是咱们的代价。我不能再让大家挨饿了,所以只留给你十五天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

有那么一瞬间,高俊的脸色急剧的变化了,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志也,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大家这么挨饿,高某人就不信,我不能给大家一条活路!”

第二天,高俊开始筹划用兵收复东潭,在这个方向上,现在已经集结了两个都的兵力,还有一万多灾民随时听用,

当初东潭被攻破的时候,有那么一群灾民居然敢对契丹骑兵发动逆击,这件事被李铭报告给了高俊,所有的军官都大为惊叹。

很快,这个灾民首领就得到了接见,此人姓程,名威孚,是个身形魁梧,浓眉大眼的擎天汉,尤其是两臂上肌肉的隆起,在这个普遍营养匮乏的年代绝对罕见。

“真是一条好汉!”高俊忍不住站了起来,夸赞此人。

“小人程威孚,是运河上的纤户。”那名大汉抱拳施礼,言语之间对高俊很是敬佩。“郎君不惜以身犯险,从运河两岸救出我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着高郎君就是干啊。”

“可惜这几日却让阁下饿肚子了。”

“嗨,这算什么。总不能为了胡子不要脑袋吧,我们在这里只是饿了几天肚子,要是黑鞑打进来,恐怕就要掉脑袋了。”程威孚很是识大体。

“此人可用。”高俊心说,纤户穷困、抱团、悍不畏死,是优良的兵源。

所以,当李铭因为丢失东潭的事情领军棍的时候,程威孚却成为了这一万多灾民的首领,直接听从高俊调遣。

为了收复动弹,高俊也做了不少准备,绞尽脑汁的从各处岌岌可危的防线里面抽调兵力,从灾民里面一遍又一遍的征兵,终于凑足了两个正军都、三个民兵都、一万灾民的兵力,一月二十六日拂晓,发动了对东潭的进攻。

军兵以小方阵的形式发动了冲击,并且以这种队形来防止敌军骑兵的反击,在军兵和民兵的身后,则是成千上万名背着工具的灾民在疯狂的掘土挖坑,每前进一步就修筑一道沟濠。

在接连一天的推进之后,双方终于在东潭附近打成了僵持,考虑到兵力不足的问题,高俊在这时暂停了进攻,灾民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地加固加深工事,军兵们叫嚷着摆放拒马,民兵们依旧手持弓弩,死死地盯住对面,防止敌人的反扑。

这样的话,我军占有半个水潭,而敌军也有半个。高俊把所有能够机动的军兵全都集中起来,强弓硬弩一刻不歇,全都死死地盯住水潭对岸,防止敌军在水中下毒。

直到深夜,高俊还在和潘正等人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毫无疑问,明天将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一旦敌军支撑不住,一定会想方设法向水潭中下毒的。

考虑之后,高俊决定把剩下的所有修罗火全都拿出来,第二天的战斗将会是火焰开路。

就在当天晚上,下雪了,大雪。

当那个蒙古傔从斡脱兴奋的大喊起来时,高俊披上外衣,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门,错愕的看着满天落下的洁白雪花。

从古老的泰加森林孕育的高压汇聚成一股暴烈的狂风,在九天之上扶摇向南,吹过成吉思汗的家乡,卷起了地上的泥土;带上了中都弥漫着的胭脂与水粉的香气;缓缓下降,混合了华北平原无尽的血腥;终于走累了,化作高俊面前的一道冰冷的墙。

这道大雪将会阻止一切进攻,任何形式的进攻、防守、激动、训练,都不可能在这样的雪中完成。

第二天一早,一名军兵越过战线,跑回木栅,踮脚绕过了在工事后面横七竖八睡着了的人,与一路又一路的军兵和马车相错而过,一直抵达高俊的大帐。

“指挥,李军使来报,东潭冻住了。”

“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敌人也没办法投毒了,全体军兵撤回木栅以内,注意防寒保暖,把储藏的柴炭增加分发量,注意保存积雪。”

在风雪中的寿张县城也是静谧的,一名公使穿着冬衣,费力的拉着一辆小车,扯开像孤狼一样的嗓子嚎着。

“高郎君发粮也,城内贫民,往街领处取粮——”

在一家阖门闭户的住屋内,一男一女枯躺在床上,女子突然睁开眼睛,听到了外面在喊话。

“当家的,发粮食了,发粮了。”她赶紧对旁边的男子说。

但是郑迎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脸色都已经冻得发青。

“夫君,难道你死了吗?”她不是特别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发出来,连续数日没有进食,好像浑身已经不能动了,就连视觉和听觉都已经完全麻木。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的支起身子,把头伏在丈夫的胸前,听绣工说过,只要人不死,胸膛就会一直跳动。

半刻——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能过得这么久——她似乎听到了丈夫的胸膛在跳动,那脉搏依旧深沉顽强。

那名公使在郑迎家门口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郑迎把自己家的粮食全都捐出去了,现在会不会缺粮呢?

踌躇了片刻,他还是试探的叫了一声“郑坊正?郑坊正!”

但是却没有任何回答,也许郑迎现在不在家里面,可能在前方吧,他一向是跟着高郎君走的。

郑迎娘子竭尽全力,喉咙却似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喊,想让公使停下,但却喊不出来。

公使耸耸肩,拉着车子走了。

郑迎娘子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了,经过了半刻或者一刻,她终于让自己的右手搭到了丈夫身上。又休息了很长时间,她一点点的挪过自己的腿,现在后背已经靠到了炕边,只要用力就可以从炕上滚下去。

她维持了这个姿势一段时间后,咬牙用力,真的从床上掉了下来,但是这几乎耗光了她的力气,让她晕厥过去。

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一直走到街角,还忍不住回头张望。

他刚刚离开,门“嚯”的一声打开了,郑迎娘子跪倒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