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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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秀容
你道贺拔胜怎的这般说话?
原来贺拔岳、李虎、赵贵以及侯莫陈两兄弟随费穆南下秀容,兵至尔朱川,即与尔朱荣合兵一处,四处平叛。
南北秀容乱起不久,贼势不似六镇、关中那般猖獗。反观官军,费穆善战,武川军英勇,尔朱部铁骑更是骁勇无匹,于是一路所至,叛军望风披靡。先是尔朱氏铁骑在北秀容一战全歼乞伏莫于及其部众,接着南秀容一战,费穆联合贺拔岳设下十面埋伏,万于乞真走投无路,被侯莫陈悦临阵斩于马下。
前后不过半个月,南北秀容俱平。费穆便要打道回府,贺拔岳几个也自打算西去五原。不想尔朱荣见贺拔岳、侯莫陈悦他等个个年少英武,突然起了揽才的心思,强说秀容尚未完全平靖,要留武川军在此相助。
贺拔岳几个自然不肯,可身处人家的地盘,四周又有上万尔朱氏铁骑环伺,总不能硬闯罢?当下跑去请费穆说理。费穆倒是去了,结果尔朱荣好生霸气,一言不合,索性把费穆及其部众一并强留。
尔朱荣行事虽然霸道,可他为人豪爽慷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大气,其实颇对贺拔岳几个的脾性。就是尔朱荣与费穆两个,也可谓惺惺相惜。是故大伙儿虽为尔朱荣强留于秀容,关系并不算差,整日里纵论天下大势,又或喝酒跑马,倒也快活。可贺拔岳几个终究挂念五原这里,遂修书一封,具陈秀容情势。尔朱荣听说,笑笑并不阻止。
书至五原,宇文肱一气读完,居然全无平日里的火暴脾气,反道:“回复阿斗泥,安心待在秀容,勿以五原这里为忧。”众兄弟愕然,寻思着多半是宇文肱初到五原,又与北讨诸军处得算不得太融洽,因此无暇顾及阿斗泥几个,只好暂且任由尔朱荣去。
事儿大致如此。如今阿斗泥再次来信,贺拔胜便想:莫非事情有变,阿斗泥他们要来五原了?
众兄弟早盼着与阿斗泥几个重聚,这时纷纷拥上前,七手八脚拆信来看。信里所写,大意就是贺拔岳几个在秀容待得好好的,只是实在思念众位兄弟,还是想跑来五原齐聚,一起破贼立功云云。
贺拔胜看完,长吁短叹,只是无计。
“有了!”裴果眼睛一亮,说道:“我武川军屡立战功,元渊也为之侧目,如今可算是在五原站稳了脚跟。既如此,何不请郎主找那元渊述说此事?想那元渊总揽北方军事,位高权重,若能手书一封送至秀容,讨要阿斗泥几个,嘿嘿,尔朱荣再是霸道,我瞧也不敢不从!”
大伙儿纷纷叫好,来不及卸甲洗漱,一窝蜂跑去中军帐里寻宇文肱说话。
不想宇文肱听完,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众兄弟愕然当场,不明所以,过得一阵,实在忍不住,叽叽喳喳闹个没完,吵得宇文肱脑壳子生疼。
宇文肱稍作沉吟,便令人取来最近邸报,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五原也好,沃野也罢,战局纠缠,皆无太大进展。是故,近日贼势又有复起,破六韩拔陵分兵欲图怀朔,东边抚冥、柔玄两镇叛贼亦是蠢蠢欲动,恐危及武川。。。”
众兄弟大吃一惊:“什么?武川有危?”
“目前尚无碍,可总要未雨绸缪罢?”
“郎主可有计策?”
宇文肱一正脸色,朗声道:“回书阿斗泥,只管待在秀容,安心与那尔朱荣交好。便着阿斗泥遣人回武川,把各家老小一并接去秀容,妥善安排。如此,我等后顾无忧矣!”
众兄弟一时沉默,均想:武川不可再待,家小们总要寻个安生地儿落脚。五原这里自然是不能来的,一则兵凶战危,二则么,说白了,大伙儿自个还过得不太如意。这般算来,秀容还真个是不错的去处。若如此,阿斗泥他几个确实要长待秀容。。。
这下没话说了,几个皆垂头丧气而去。
此事,至此作罢。
。。。。。。
六月初,五原城周遭看着一切正常,叛军但来进犯,屡屡受挫,可五原城里,却是暗流涌动。皆是因为当初元渊奇夺五原时,后军吃了个大败仗,叫破六韩孔雀夺去不少粮草。此消彼长,叛军尚有余力僵持,北讨大军却渐渐吃用紧张起来。
元渊唯恐乱了军心,特意封锁了缺粮的消息。可一味拖着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今早召集统军以上入军府商议此事,一番激辩,不过是无果而散。
于谨同宇文肱两个自军府离开,出城回营,一路闷闷不乐。宇文肱便邀于谨去武川军营中吃酒消愁,于谨倒不推辞。
宇文肱喊来一众子侄作陪,酒过三巡,不觉说起缺粮之事。于谨本与众兄弟相熟,亦知他等忠义豪爽,是故并不避嫌,大大方方议论此事。北讨大军瞧着兵锋锐利,不想暗地里已是形势不佳,引得大伙儿忧心忡忡。
于谨叹息不止:“那蠕蠕主阿那瓌号称一世雄杰,偏偏顿足沃野城下,寸步难进,真个是急煞人。若再这般拖下去,我军免不了要舍弃五原,向东南退兵。这一路千里之遥,也不知能不能平安突围出去。即便顺利退走,日后再想复夺五原,乃至平定六镇。。。诶,怕是遥遥无期。”
众人心中一凛,均想:退兵可万万使不得。破六韩拔陵不是庸人,岂容我等从容退去?必是一路追杀,只怕最后能平安回去的,十不存一。
裴果沉吟道:“沃野城离着五原不到两百里,可谓近在咫尺,阿那瓌帐下皆是来去如风的漠北骑士,须臾可至。他既占着兵力优势,何不分兵围城,自领大军绕城南下?”
“果哥儿说的没差,本来确可如此。”于谨叹了口气,答道:“可恨那西部高车酋长乜列河,带同两万族中骑士,一路尾随蠕蠕兵马,但有机会,少不得上前咬上几口。阿那瓌为人谨慎,吃过几次亏后,唯恐分兵南下时顾首不能顾尾,遭到乜列河偷袭。因此他不顾大王一再催逼,咬死不肯分兵。诶,如之奈何?”
裴果眼中精光一闪,脱口而出:“症结既出在乜列河身上,何不就拿乜列河做文章?”
“果哥儿的意思是?”
“遣使而北,说服乜列河归附!”
“这。。。”于谨眉头一皱:“可行么?”
裴果一笑,侃侃而谈:“西部高车,漠南小族罢了,绝无逐鹿天下之心,其所图者,不外乎钱粮封赏。试问,破六韩拔陵不过占着数镇苦寒之地,还整日价穷兵黩武,即便竭其所有,又能给乜列河几多好处?反观我国朝,地大物博,承天下之正朔,若肯礼贤厚赏,难道还比不过区区一个破六韩拔陵?”
宇文肱以下,武川众人纷纷点头,大感有理。于谨则若有所思,似乎尚有疑虑。
当是时,裴果腾地站起,一字一顿:“时局紧迫,若无一试,怎知不行?朝廷连蠕蠕主阿那瓌都说动了,还怕不能说降小小一个乜列河?”
“若无一试,怎知不行?”于谨浑身一震,直起身来重重拱手:“果哥儿真个年少英豪,此语虽是朴实,却觉着气壮山河,于谨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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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于谨入见元渊,具禀说降乜列河之策。元渊本自无计,但有人说出个主意,焉能不许?当场拍板,更颁下文书旌节,便由于谨出使西部高车。
本是裴果想出的点子,他又走过一趟大漠,遂挂个副使身份,充作向导;宇文泰则因着会说高车话,亦被于谨邀为副使,实乃通译。三个都是好身手,也不带随从,六月初八,轻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