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踏
作者:无愁山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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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寻梅几载渐闻欢
“若说并忡王谋反,他哪来的兵将呢?”裴亦宣火急火燎的走在往蜷龙殿去的路上,烦闷的对身旁的邱叶讲。邱叶叹口气,掠开袍子,往台阶上走:“他还是有党匪的,不然也走不到今天,只要有军巡司那么大的兵力,也就足够了,而且军巡司里的兵士也是一个顶三个……”邱叶还没讲完,就见裴亦宣连忙抓住邱叶的胳膊,两人停了下来:“军巡司?”见裴亦宣一脸惊慌的模样,邱叶便知道了些什么。苏淌闲亲帅,司少琴远赴边疆,军巡司群龙无首,便会有起来捣乱的,而苏景拓抓住了这一尾巴,就做了文章,他帮左侍将军朱茉掌控全司,朱茉用全部兵士助他一臂之力,如今苏景拓以护古斋晏为由,又掌握平山门杀手集团,可谓是如虎添翼,他府内训兵,四路涌向紫禁城,看来已经是千钧一发了。
“快去通知信者,驾千里马奔赴边疆告知央怀王!”邱叶向连忙离开的裴亦宣喊道。
裴亦宣加快步伐,要在反军包围紫禁城之前出宫门向心腹安排,又要回来整抚众官僚之心,如今,他也是每一步都是生死一线。
“大人,并忡王谋反了。”浣灵跑进屋内,对着偏房案后的秋蓬霜道来:“其军队为军巡司与平山门青竹之麾下,五千军兵已朝紫禁城涌去。”
红珀放下刚要斟茶的手,担忧的神色流转在那双干净水灵的眸子里,正投向秋蓬霜无云无光的面色上。
“你与我说,我有什么办法,我除了在这里喝茶等客……繁花呢?”她抬起眼皮,看向浣灵。
“正往秋府赶来。”
秋蓬霜冷冷一笑,站起身来,披上披风,往屋外走去。
梅花开了,像是泼在枝头晾干的红墨,在阳光下簇拥叠抱闹得欢,那香气,也正勾着贵人神魂颠倒。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索不走的命,天王老子也没辙。
繁花率领一众铜色衣装的杀手闯入秋府,直奔正堂,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与院内红梅争艳的桃花图与神态自若的她。
“见过巫女司大人。”繁花笑着一礼。
秋蓬霜没有理会她,只一个人嗑起瓜子来。
繁花见势就收回手臂,坐在了侧案。
“都说女司大人向来镇静自若,怪不得大难临头,还有闲情雅致在这喝茶,嗑瓜子。”繁花嗤笑着抚了一下腰间的鞭子。
秋蓬霜将手里的瓜子放到桌子上,笑道:“我想听听,繁花姑娘是如何让手下信任你与青竹的,平山先生之死已经昭雪,怎么还肯认贼作父?”
繁花的笑骤然而逝,听门外起了骤风,云彩突然就遮住了太阳,尘土席卷在天地之间,怕是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将要降临。
“我是平山门座下右执手,我的手下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号令。”繁花咬着牙,攥着鞭柄,似乎下一刻就打算把秋蓬霜抽成碎片。
秋蓬霜笑着点点头,又抓起瓜子嗑起来。
“女司大人是聪明人,繁花与聪明人不绕弯子。”
秋蓬霜放下瓜子,将手揣进袖里。
“两条路,一条路,坐着等死,另外一条路,将我们门主救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秋蓬霜对繁花的话感到十分可笑。秋蓬霜猜到了繁花留着她的目的,可只要动脑筋想想,秋蓬霜如何也不会,也没办法救古斋晏的。
“你觉得,一个在你手里都逃不出的人,能从天牢里救出来个犯人吗?”秋蓬霜勾勾嘴角,歪头看向繁花。
繁花喝了口茶,笑道:“那,央怀王殿下怎么办?”
“什么意思?”
“涂牧捷报已经传入京城,很快,大恒军队就要大获全胜,而平山门数名死士已经埋伏在山口,若是交战期间,死士不小心伤着央怀王殿下了……”繁花的话还没说完,秋蓬霜就拍案而起,走到她面前,怒火中烧:“大敌当前之际,为了个人私利拿战事于不顾,若是央怀王殿下有什么闪失,漠戈侵入,平山门也不会好过!”秋蓬霜愈发的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声调越来越大,嘶哑如低吼的声音和她的泪眼充斥在她的眼里,叫繁花也身心俱骇了一下。“还想叫我,救古斋晏吗?就是死,也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她弯下身子,揪着繁花的衣领,低声道来:“我巴不得她现在就死了。”
繁花看得到,秋蓬霜眼里的红血丝,是仇恨和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凶恶,她没见过这样的秋蓬霜,她像一支野卉,长满刺的野卉,不是往昔的那个秋蓬霜了。
秋蓬霜将繁花丢在一旁,要走要留她也管不到了。
如今,叫她怎么忍?繁花还是触及到了她所最柔软的地方,她最不能把持的,就是拿他的命开玩笑。这就是那个预言吗,他会战死沙场的预言,可是谁又知道,真正的不轨之人竟然是他所守护一方的大恒子民,这又多么可笑呢?而如今,她又可以做什么呢?繁花说的对,是不是也只有等死了?
她看向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生牵线,能否再搏一次呢?她抬起头,将手放在罗攀纱上,看着外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觉得心口异常的痛,她好想见他,忍了好久的泪,才算掉了下来。
雪开始飘了,很小很密,撒在地上像盐一样,刮在脸上就如同沙砾嵌在肉里一样,可信使还要拼命赶着马走,使命在身,无论如何,也要在三天之内,将信送到央怀王手里。
“陛下,并忡王率领军巡司兵攻进来了。”邱叶走进殿,掠袍一跪。
安杞扭过头看向皇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朕的好儿子们,朕的好儿子啊……”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站起身,缓步来到帝王宝剑前,浑然金体的宝剑被他拔出,他一个箭步便要冲出去,邱叶和安杞见势连忙上前拦住……
“都给朕让开,叫朕杀了这个逆子!朕要杀了他!”皇上声嘶力竭的举着剑要往外去,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怒火,愁苦,还有绝望,他像一只年迈的金龙,在已经没了往昔的蓬勃之气的如今,仍旧不服气的吞吐天云。
可他还是一个父亲,两鬓斑白的父亲,他眼底的雾气是如何氤氲出来的只有他知道,这就是帝王之胄的可怜之处。你所爱的人,你所不能爱,你所最亲的人,却与你不亲近。他们正与他刀戈相逼。
他不愿杀了任何一个儿子而留着龙位苟活,但他愿以父亲的名义惩子而罚自身,是他的过错,也是皇帝的过错。
雪下大了,像是新摘的绒一样十分膨散,就落在那殷红殷红的梅花上,赘满雪和梅的枝头正随着风颤颤巍巍的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