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踏
作者:无愁山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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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风起云走
秋蓬霜用膳后,浣灵上了壶茶,与她斟满。,见秋蓬霜她往屋外望了望,笑道:“若是下午有人找我,就说我病了,问是何病,就说是腿疾。”浣灵点点头,又疑惑道:“大人,怎么……”
秋蓬霜站起身,端着茶杯走到门口,靠着门坐下来,瞧着一院子的落寞凉意,风吹的人睁不开眼,但她的眸子还是闪着如同日头照在水面上的亮光。
“赵紊殷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想清楚了。”
“您如何知道的?”浣灵走过来坐下。
秋蓬霜看着眼前的几棵梅树,冬天的寒苦还早,也就是说梅花绽放还远着。
“人啊,都矫情。”她笑了一下,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然而下午的第一位客人,却不是赵紊殷。
“病了?”苏淌闲站在府门口,眯眼看着门丁。
“殿下,来,里面请。”浣灵走出来,笑着将苏淌闲迎了进去。
蓬霜这会儿才将身上嗑的瓜子皮儿打干净,就见浣灵带着苏淌闲穿廊而过,就连忙端正坐做好。
“大人,央怀王殿下。”浣灵通报。
“请进来。”
浣灵将苏淌闲请进去,倒上茶,退到了门口。
“你在等赵紊殷?”他抓起一把瓜子,就视若无人的嗑起来,屋里便除了说话声,就是嗑瓜子的声音。
“不错,我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他卖什么,我都有用处。”她得意起来一点都不像秋蓬霜,若是以前,秋蓬霜从不把胜败进退所带来的喜怒哀乐放在脸上,如今,这不像想个闯过风雨排空的人,如同初生牛犊似的。
他不由笑了出来,往嘴里递了个瓜子。
她问他笑的什么,他也不说,她也只能不再追问。
年过半宿,须发花白,皱纹老寒斑布满赵紊殷的脸,有种被世间折磨半生,不堪担负的样子。他坐在马车里,撩起窗帘,看着天,秋蓬霜来到他府邸,最后只说了那句话,可那句话几乎将他半生心血扒的惨不忍睹,总算看清天是什么样了,不论是烟云肥厚,还是万里晴空,他都看到了,似也看清了这半生。
“大人,女司大人病了。”门丁拱手。
“什么病?”他抖抖袖子,问道。
“旧疾新犯。”那门丁说道。
赵紊殷随行劝赵紊殷打道回府,他却笑笑:“这是给老夫气撒呢。”
见红珀从廊子那头走过来,浣灵见到给她推开门,叫她进去。
赵大人在门口等候。
约摸有个一片刻,太阳恍恍惚惚的露出了一点影子,落在**干枯的树干房檐上,浣灵带着红珀疾步走到府门口,将门大敞开,将赵紊殷迎了进去。
真是罪过,苦苦经营半生,今日却被一女流之辈一语道破,似乎是这张躯壳藏不下了,藏不住了,本以为她也不过是个步步为营来谋求稳固与自己所要的东西的朝野之人,可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活的混混沌沌,早已迷失了当初所要追求的宽敞大道,跑到路旁的荒野去了。
“女司大人。”赵紊殷作揖行礼。
“不敢当。”秋蓬霜连忙回礼。
三人对坐,蓬霜亲自烧了壶茶,与苏淌闲和赵紊殷斟满。
“今日天的天还不错。”她谈笑一般唠了一句。
“不知殿下与大人要听些什么?”
“只需将你愿讲的讲出来,毕竟,不愿讲的如何您也不会讲。”苏淌闲道。
“还望大人倾心而说。”蓬霜皱皱眉头。
赵紊殷深深叹了口气,望着门外太阳后的那一大片一大片盖着天的云彩,白色,灰色,黑色,像是渐渐在白色锦缟上下笔的墨晕,透着股墨画里的凄寒凉骨。
“那是五年前了,我家女儿刚刚二八,迷上了太子,自古苦情帝王家,我本不愿将她嫁入太子府,可泠弱(赵紊殷女儿)又拼死拼活,说是两情相悦,我何尝不知太子要的是赵家。”他停了许久,又开始说……
“泠弱她生母去的早,去时我也不在身边,本就欠她的,而后迷失仕途,娶了妾室又有了孩子,才知道亏欠这孩子多少,为了她母亲棺凉,为了这孩子,哎……欠她的多,我就是倾覆赵家,也要……如今太子每每要我帮他,就要以太子妃之命来挟持,我……”他说着说着,双手就抖了起来,秋蓬霜听的认真,不由得自己也愁眉不展,不知他欠的这个人,是太子妃还是,赵夫人。
秋蓬霜看着看着茶杯里的茶叶,轻叹了一声,谁知一抬头就对上了苏淌闲的眉目,猛的所有心绪都消失殆尽了。
“到了如今,你还想帮太子?”苏淌闲转过头问道。
“……我不知道。”赵紊殷笑的荒唐,满脸的凄凉苍老,浑浊的双目里满是寒意。
“你有三条路。”秋蓬霜向前,坐到赵紊殷身前。
“第一条,你可以继续维护太子,但是贡品之事已经有了疏漏,此路,不久远,算是自寻死路。”她轻轻的笑了,那种淡雅的气息瞬间掩盖住她谋略的诡气。
“疏漏?”
“大人只负责调换,想必之后的事您也并不清楚。”苏淌闲走过去,坐到秋蓬霜身边。
“贡品可是哪家当铺钱庄敢要的,吃的倒可留下,那金玉珍奇,如何呢?加了工再当卖再好不过,而那残次的金粉玉粉,太子会舍得丢吗?近日流烟钱庄总是收到来自太子府总管送于的大量金粉玉粉之类的,一个府邸总管,哪来的这些东西?”苏淌闲将袍子抻平,又继续说:“稍微一查,就到了太子头上,如此,赵家定受牵连。”
赵紊殷笑了笑,似乎不以为然:“这是姑娘的想法?”
“大多是她的。”苏淌闲看着秋蓬霜讲。方才他与秋蓬霜在寻梅堂内商议,秋蓬霜一个机灵就想到了金玉珍奇的处理,算是茅塞顿开。
“第二条路,今后你辞官隐乡,逍遥度日,不再插手太子之事,或者做个地方小郡等,不掺浑水,我让分山使护你安全。”
苏淌闲看了秋蓬霜一眼,不由笑了,之前二人谈话,秋蓬霜并未提起这一条路,她的用心,算是明了了,不忍杀之,放一条路。
“第三条,大义凛然揭发太子,玉石俱焚。”
“那我女儿我便不管不顾了吗?”
“要么,赵家九族遭殃,要么,舍一人护大全。”苏淌闲将茶杯放在案上,紧逼的目光,直勾勾又不强硬的盯着赵紊殷双眼,却死死的不给他退路。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将案件因果呈于陛下,如今可谓是仁至义尽。”秋蓬霜语气明显硬朗起来。
屋门没有关,门外的秋风寒瑟,卷起地上的落叶,就荡起到空中,那飞舞的不仅是秋的喘息,还是冬天的昭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