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七十年
作者:香飘红叶 | 分类:历史 | 字数:17.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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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租界见闻
大会上就“偷”桔子一事大加挞伐,并提高到吓人的政治高度,扣了不少“帽子”,吓得我们连连缩舌。那位“阴阳人”当众作了深刻的检讨,并向大娘赔礼道歉,赔一百元(全月的零用钱),他低着头,从衣兜里拿出那个偷来的桔子还给大娘。
大家正眼一看,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桔子——长得有棱有角,黄中带艳红,像只洋桃,惹人喜爱,难怪“阴阳人”经不起“诱惑”。虽然大娘一家都说这是小事,是小何一时好奇摘了这个桔子,不必如此严厉批评小何……。但事后还是给予小何通报批评的处理,从此“阴阳人”在全大队再次“扬名”。
事后,我们问他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说:这桔子长得太稀奇了,太让人喜爱了,好多次都想摘来玩,都怪自己经不起“美桔”的引诱,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军人,闯下今天的大祸,真后悔。有人调侃地说:“你也是大意失荆州,大船翻在小河里——被小胖子给逮住了。”大家都笑起来。
邓小林诡异地说:“不怕,下次我来给你放哨,你只管去摘,怎么样?”
“别拿我开心了,你是想送我去军法处啊?真是没安好心。”
有人说:“你是猪八戒,见女色就动心啊。”
大家在笑声中散了。
这件“小事”就像一根杀威棒,再一次告诫我们,时时刻刻都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旦放松对自己的思想改造,就会出问题。
一天,军政大学安排,以广省新招的军大学员四大队为向导,带领一、二、三大队到各地去征粮。我们二大队去南泊某乡征粮,所谓征粮,就是去乡里背粮食,如果乡里没粮了,就买粮背回来。二大队由事务长带队,共去了一百五十多人,背粮的工具就是自己的白床单,把米放在床单里,卷起来一扎口子就是一个好口袋,装满也有七八十斤。
这天我们急行军到了指定的乡里,地方工作人员很热情,还招呼我们吃了午饭,幸运得很,仓库里有的是粮食,立即装袋过秤,每人都争着多背点,连里的事务长老鲁带我们乘船先走。
船沿着大江三角洲的河汊行驶,正遇涨潮,水满河汊,小汽船嘟嘟地走得正欢,大约午后三点多钟便到了白鹅潭沙面租界地。事务长老鲁读过一些历史书,他一听说前面是沙木租界,便问船老大:
“是不是沙木租界?”
回答说:“是。”
“好,我们就这里下船,去租界看看。”
付了船钱,谢了船老大,我们背上米上了岸。
沙面租界实际上是一个四面被水包围的小岛,岛的四周用大块石头砌成三四尺高的围墙,设有几处码头上岸,租界大铁门紧锁着。我们把米袋放在一幢大房子外的台阶上,就沿围墙外蹓哒。
在一幢西式洋房的拐角处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写着:“大A帝国墙界,1842年立。”我们看了雄气大发,指着石碑大骂A国强盗无耻!老鲁找来一块石头向上砸去,但石碑纹丝不动,原来这是一块花岗岩石碑,真把我们这些大兵给气炸了。
一个山省同学,拉开裤子就向石碑上冲尿,正好我尿也急了,如法炮制,几个人都给A帝国主义洗了个尿水澡,算是为我们的耻辱出了口恶气。
沿着小岛草地前行,在一幢法式楼房的墙角处也见到一块“B帝国墙界”的石碑。看着这一块块象征民族耻辱的界碑,我们的满腔怒火又上来了,我们的地土,岂能容忍帝国主义的毒瘤存在?作为一个立志推翻三座大山的热血青年,能不愤怒么?我们骂声不绝,又无处发泄怨气,只好用尿给法国强盗冲了个尿水澡以示惩罚。
转了一圈来到大门,看到院内楼房上站着一些白皮肤、鹰勾鼻、蓝眼睛的外国人,他(她)们凭栏疑惑地看着我们这些军人。仇敌相见分外眼红,我们对帝国主义的愤恨之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火筒子”邓小林首先开火:“狗强盗,滚回老家去!”
我们立即高喊“打倒……!狗强盗滚回老家去!……”
事务长不愧姓“鲁”,他气愤得突然拔出驳壳枪,枪口直指那些勾鼻子,吓得那些龟孙子急忙猫下腰,狼狈窜进屋里。我们就像打了大胜仗,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一个个转怒为喜,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走起路来神气十足。
回到部队,向连里汇报了路上的情况,队长说:“好样的,同志们有志气!”指导员则认为志气可嘉,但行为不可取,认为我们太粗野了。
连日的学习、宣传,生活节奏比行军更快、更累。但住在叠窖,生活环境好,安静、舒适,因而有的人利用下乡宣传的机会,宣传个人,炫耀自己,找姑娘谈情说爱,居然有修成“正果”的。有的还把军大的番号、内幕外泄,被坏人所利用。
广省,千百年来就是我国对外的前沿,也许是受东西方文化融合的影响,这里的人思想比较开放,姑娘尤其开通、活泼。知道军大的同志都有文化有知识,言谈举止文雅,青春焕发,加上对大军的敬慕之情,很喜欢与我们接近、交往。
只要看到我们有空闲,就结伴来玩,尤其是晚间。由于我们住在老百姓家里,这种接触就更加近水楼台了。少数学员陷入情网,革命意志开始动摇,有的不想再当兵了,想开小差,与女友私奔,有的想上门当姑爷,有的甚至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些问题的出现,引起了军大领导的极大关注,如果不抓紧教育,必将影响部队的斗志,于是召开了总结教育大会。
总结教育大会在佛市一教会礼堂内进行,由校政治部副贾主任主持,范教育长作报告。
范教育长是名牌大学学生运动会领导人之一,1935年“12﹒9”运动的参加者。“肚里有墨水、嘴上有辩才、理论有见解”。记得军大在洪都开学那天,陈司令员就是这样评价他的。范教育长像个大学教授,文质彬彬,白晳的脸孔,个子不高,喜欢和我们开玩笑,也爱与同学们辩论,对人要求严,但很随和,他不像李主任那样过分严肃。大家想,他今天来做报告,一定很精彩。
大礼堂屋里屋外坐满了人,到会的有一、二、三大队和在羊城新招的第四大队。
范教育长的动员报告讲得非常精彩,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他讲得既有理论深度,又能直面部队中存在的问题,实事求是,论述精辟,给人启迪,耐人寻味。大家的本子都记得满满的,他强调要认真检查自己思想、行动、作风上存在的新问题,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真正将革命进行到底。他要求会后大家用三天时间,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自我解剖,深挖根源,提高认识,增强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