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城
作者:易浅 | 分类:历史 | 字数: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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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王朝
长安。琉璃瓦内的深宫,朱红色的围墙夺走了多少人的自由,然而又偏有那么多人一生在臆想着奔向这里,也许我们就是这么不满足,永远想得到自己没有的,尽管并不清楚得到它又意味着失去什么。
十几年后的今天,这里早没有当年那天的血腥,阳光慵懒地照耀着围墙、庭轩,所有的一切在阳光里没有区别,同样分享一份温情,一份生命。花红柳绿的世界,鱼儿在悠闲地游荡,各个宫门前的守卫严阵以待,宫女太监又急匆匆走过,没有调笑,没有戏谑。
皇宫大殿的书房里一位身着龙袍的年轻男子沉静地坐着,温文尔雅。桌子前站着身着紫色朝服的同样年轻的男子,不过似很有些着急,甚至有些动怒了。“皇兄,今天下初定,各地纷争不断,边境更是常有兵患。我才探知消息,突厥王阿史那涉进来大量收购兵器,马匹,粮草,皇兄不可不防啊。”紫衣男子说道,越说情绪越显得激动,几乎有些变声了。那位身着龙袍的男子,当然一看便知是皇帝了,缓缓说道:“皇弟莫慌,突厥素来便好战,囤积粮草,兵器也在情理之中,今父皇刚刚驾崩,人心不稳,百姓生活不宁,若朕此时征兵募粮,先不说阿史那涉是否要骚扰我国边境,即便是,此必劳民伤财,胜利了也得不偿失。”紫衣男子心里不平,怒道:“那就任由他恣意妄为?”“当然不是,突厥本为游牧民族,纵朕此次战胜他,一旦他逃回突厥,我等亦是没有办法,所以目前来看还是主要以安抚为主,一旦有机会,必一击击溃,毕其功于一役。”“皇兄此举是否太过软弱,一旦他若真的攻打我国,那怎么办?”“皇弟不必担忧,我已派慕容哲前往边关,并暗中增派了兵马,可保万无一失。”紫衣男子松了一口气,这才消了刚才的怒气,慢慢说道:“原来皇兄早已想得周全,刚我还大胆责备皇兄,请皇上赎罪。”说罢,跪了下去。皇帝赶紧站起身来,绕过案牍,过来把紫衣男子搀扶了起来,“朕岂不知道皇弟也是为了咱们江家王朝考虑,今父皇驾崩,传皇位于朕,朕本恐难继大任,还好有皇弟从旁协助,今后军国大事还要多依仗皇弟啊!”紫衣男子急忙作揖:“臣不敢,定当尽己之能,不过军国大事还得皇上裁决。”皇帝向门口走去,紫衣男子也跟了过去,走到门口,静静地望着窗外蓝得深邃的天空,皇帝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片江山是父皇用热血打下来的,是咱们江家的王朝,谁做皇帝没有区别,只要能让百姓生活得幸福,只要能让王朝帝业永祚,不辜负父皇的嘱托就行。”紫衣男子听得一身冷汗,咳了一声,说道:“臣身体不适,先退下了。”皇帝回头看着他,淡淡笑了笑,说:“去吧,回府好好休养。”
待紫衣男子走后,皇帝一个人走向大殿后的一个祭奠祖先的宫殿,推开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他有慢慢关上门,走向祭坛前,点了两柱香,又走到其父画像前,坐在画像前的蒲团上,对着画像说道:“父亲,你为什么要把这偌大的国家交给我呢?”脑海里又回想起几月前地某日夜晚,那晚没有月光,夜比墨还黑,风很大,风直吹得已经关上的窗吱呀地响,他和弟弟及父皇的妃嫔们守在床榻前,望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个虚弱得如纸单薄的老人,他显然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虽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事实又是那么绝情,不容得人欺骗自己。老人看了眼自己又看了很久弟弟,然后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眼神里写满复杂的说不清的东西,最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手指向自己,然后就那么直直地掉下去,这一切都来得太快,没时间来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自己,而不选择平时最疼爱的弟弟,就那一夜,父亲宾天,他成了从来没有想过的皇帝。
又想起十几年前的一天,弟弟当时还在襁褓,自己也只有五六岁吧,有天满身是血的父亲回到家,他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坏了,母亲抱起他,看了眼父亲,父亲平静地说:“我成功了。”母亲笑了笑,是那么的纯真,小声说了句:“希望天下就此太平吧,别再战乱了。”直到父亲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他才明白原本是大将军的父亲此时竟是主宰天下的皇帝了,说实话,他当时有点高兴,觉得父亲太伟大了,可是当看见原来的宰相伯伯对着父亲恭敬地叩首时那份高兴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悲伤替代了,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却真实的让人感觉到了悲伤,或许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悲伤,只是觉得那不是自己当初预想的场景,不是自己认为的应当。从那时起自己不能叫父亲必须叫父皇,必须尊称母亲母后了,亲情间夹杂了一层陌生的尊敬,虽然就是一个称呼,但是却有那么大的落差,几个月后父亲又选妃嫔,从此很少到母亲那里去,年少的自己在多少夜里陪伴着有些落寞的母亲,看着母亲照料年幼的弟弟,没有见过母亲落泪,只是也同样没有见过母亲笑过,忽然间觉得是从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有时候总在想若没有那么一天,是否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就那么平静地生活,没有落寞,没有陌生。
当弟弟三岁时母亲终于承担不了这些年的孤单撒手人寰,当时也就八九岁的他领着弟弟静静地站在母亲的灵柩前,泪水滑落得停不住,弟弟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也像明白什么似的,出奇地安静了。他看着这个皇宫里到处飘扬的白色,忽然觉得这些白色太过刺眼了,它们本应只是悬挂在一个不大的庭院里,而不是如此的张扬。父皇走到母亲的灵柩前,伫立良久,然后走到他们兄弟身前,抚摸着他们的头,悄悄地说了句:“我会照顾好孩子们地,你放心。”他抬起头看见父亲眼眶里的泪水,忽然间所有的距离仿佛都不再存在,原来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还是在乎母亲,会为母亲流泪的。他不再抵触父亲,不过也模模糊糊地懂了得到了也总会失去什么的。
那天夜晚父亲也离开自己而去,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弟弟了,于是他刚即位就封弟弟为摄政王,几乎与自己平起平坐,然而现在的弟弟又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弟弟了,他有太多的雄心与抱负,不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了。
这个肃穆的大殿里没有一点声音,光线是暗淡的,纵使外面阳光灿烂,那幅画像前一个孤单的身影独独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