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纪行
作者:面巾纸 | 分类:历史 | 字数:2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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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间客栈就修建在官道旁边,很简单的二层小楼,里面的装修也有些陈旧,客栈的招牌更是极为简单——灰白色的旗子挂在门前,上书几个大字“荆州客栈”。
客栈二楼东北角的房间里,窗户大开,凉爽的夜风徐徐吹过,窗边的风铃叮咚作响。
方哲端坐在桌边,望着窗外的夜景久久的**,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神采。这一路走来,他原本高涨的情绪竟落至谷底——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这十年来的生活,方哲几乎就是在古亭镇和月华宫两个地方度过的。爷爷奶奶的家在古亭镇,那是个清静安逸的小镇,生活也很平静,几百户人家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那里留下了童年许许多多快乐的回忆,也给了他渴望已久的亲人和亲情;月华宫则是个彷佛世外桃源的地方,有山有湖,气候宜人,一年四季鲜花常开。宫里的气氛也是极好,从师傅到诸位师姐,所有人都对他宠爱有加。而且在月华宫里他有幸习得上乘的武功绝学,修炼玄天宝鉴的日日月月,给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充分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所以,身处后穿越时代的大汉王朝,方哲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虽然没有电视看、也没有电脑玩,但能看到众多的报纸杂志,闲暇的时候也绝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有时爷爷有兴致,便带他能跑到鄱阳城里看看大汉击球联赛(大体可以算是现代足球与橄榄球的融合产物),球场上充满激情,禁不住让方哲回忆起大学时看球的狂热感觉;
有时还会有全国各地巡回演出的歌剧团到城里演出,那时的场面真叫一个相当的壮观,完全可以和后世的明星演唱会相媲美;
而且这个时代的科技也很发达,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常常让方哲爱不释手。在月华宫里便有台简单的蒸汽机,平常使它做些引水或者磨面的工作,每次看到它,都让方哲不由赞叹匠师们心思巧妙;
还有让方哲歌颂过无数次的简体汉字,难以想象如果到处是鬼画符般的古代繁体字,连茴香豆的“茴”字也有数种写法的话,对他这样后世的理科生来说,将会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让方哲觉得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实在是近乎完美,也常常让他感叹如果这样发展到千年之后的话,恐怕整个地球都会被大汉帝国踩在脚下。
但是,十几天旅途中的一些所见所闻,却给了方哲极大的打击和愤慨——这个强大的大汉王朝沉疴日重,滋生在骨髓里的顽疾,沉重的压迫着整个帝国的躯体。所有繁华的外衣下汹涌着无数的暗流,豪门望族的糜烂生活和平民百姓的困苦形成极大的反差。
心中的美好想象与残酷的现实相差何止千万里。路途上的一幕幕浮现在方哲脑海中,让他无奈的感叹。
在洞庭湖畔的巴陵城,一个老迈的船工看到方哲一行人高头大马、衣衫华贵,便想把他的女儿卖给夏侯尚作侍妾——大汉法律规定娶妻后可以纳妾,但需要交纳高额的婚姻税才能登记,所以很多有钱人为了逃税便购买侍妾以满足**。这些侍妾没有合法的身份,子女无法落户,更谈不上任何继承权。
方哲十分惊讶,问老船工为何要出卖女儿,老汉的回答让他无言以对——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子承父业继续冒着生命危险跑船,他想让儿子读书考学,他想让儿子光宗耀祖,他想让儿子娶个漂亮的媳妇儿,但是他没有钱,他只有一个连嫁妆也凑不起的女儿,还有一个三代单传的儿子。
……
在文化名城江陵城落脚时,方哲看到的是江边数不清的青楼赌坊,灯火阑珊、夜夜笙歌,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病态的狂热与麻木中。
一名拦路邀客的**给方哲留下极深的印象——那是个最多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脸上厚厚的脂粉掩盖了她的倦容却掩盖不住她的青涩。她尽力摆弄着瘦小的身体,用幼嫩的嗓音说着露骨的淫词秽语,希望能挑逗起方哲的性趣,却只让方哲在夏侯尚等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
在江陵以北的一个村镇里,方哲看见官差们(类似现代的警察职业)带着工人,强行拆除一大片百姓的住所。
方哲心中怒极,丝毫不顾夏侯尚的劝阻,愤然出手教训了几名官差,却看到官差手里的文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这片土地已转卖给城中某张姓大户云云。闻讯赶来的众多官差将方哲逮捕,方哲在被带走时,耳边还能听到百姓们的哭诉声——那张大户看上此地的风水欲迁祖坟至此,便用种种卑劣的手段强买强占了这片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园……
当天夜里,夏侯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花了许多钱财才将方哲从官差房里保出来。方哲愤慨的问:“大汉的律法严酷,那张大户怎敢如此猖狂?”
夏侯尚很迷惑的反问道:“法律严酷又能如何?那些平头百姓请不起状师打官司,张大户胜了状,官府依法拆房有何不对?你以为铭剑山庄那么大片地方是怎么来的?”一句话问的方哲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
路过新野城外的一座大煤矿时,一阵阵恶臭让方哲等人无不掩鼻,一向看起来举止文雅的方哲郁闷的直接骂娘道:“夏侯兄,哪儿来的这般恶臭,操咧,太他娘的提神了!”
夏侯尚也郁闷的大骂卓先生领的糊涂路,歉意的对方哲解释道:“方兄见谅,早知道这里有煤矿,在下绝不会走这条路的。”说着指指几十尺外的下坡处,那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那边是废弃的一处矿洞,想必是煤矿将死了的工人尸首抛弃在里面。现在天气炎热,尸首还没来得及烧毁便腐烂发臭,故而会有这样的味道。”
方哲惊道:“这么远的距离还闻的如此清楚!里面要死多少人啊?”
夏侯尚说道:“正因为煤矿死人多,所以工人薪水才高呢,不然谁来这种鬼地方卖命。”说完还自言自语道:“今年煤价似乎又涨了,山庄的煤矿也要赶工开挖才是。”
……
今天一行人已经过了宛城,眼看就要出了荆州地界。大家都有些兴奋,赶路的兴致也很高,加紧催马跑的飞快。没曾想竟有两个儿童突然冲到官道上磕头行乞,有个剑卫躲闪不及,胯下骏马重重的撞上其中一个男孩。巨大的冲击力将那孩子撞倒在地,飞奔的马蹄将男孩的脑袋踩的粉碎,红白混杂的鲜血和**竟溅到几尺开外。
一行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自称孩子父亲的男人便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哭喊着要让他们偿命,大感晦气的夏侯尚只好自认倒霉,掏出几十个银圆来了却此事。
直到吃晚饭时,方哲仍有些精神恍惚,那一幕血腥的场景时不时在他眼前闪过,令他对满桌的饭菜提不起半点兴趣。
夏侯尚好言劝说道:“方兄不要放在心上,你出门的日子少,没见过这种拉路讹诈钱财的贱民。他们做好圈套,看到有人过来便冲上官道拦马,然后借口受伤来骗取钱财,今天出了人命只是意外罢了。你注意到了吗?那人放着孩子的尸首不去理会,只是不停的向我们讨要钱物,肯定是那些讹财的贱民无疑。”
没想到他的安慰却让方哲的情绪更加消沉,方哲半口饭都没吃,告声罪,早早就回房歇息去了。
方哲坐在桌边沉思着,心中发堵,有种异常窝心的感觉。他将软剑从腰间抽出,手指轻轻抚过寒冷的剑身,希望能借此平静心中的烦闷。
就在此时,方哲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兮兮嗦嗦的声音。他内功深厚,六识强过常人,仔细倾听片刻,听出来似乎是人衣衫摩擦的声音。由于夜色深沉,外面一片寂静,方哲轻易的就分辨出声音来自屋顶之上。
声音越来越近,方哲听出有近十人之多。他握紧手中的软剑,有种预感这些人是冲他们一行人而来。手中的软剑无声的颤抖着,方哲眯着眼睛蓄势待发,心里竟对可能到来的厮杀有种强烈的期待。
这注定将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