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安风雨
作者:暮雨思琳 | 分类:历史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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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离别在即
既然高将军这里没有结果,我不得不回到方宅,只听得他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道:
“公子须能文善武,今后要是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尽管来找我。”
“我身子这般,不是练武之才。”说完之后我才想到他应该只是一时的客套话,想来他与父亲的相识,不应叫我从他学武。
马车碾过金陵道,我听到车辙辘辘的声音,脑中已是没了思绪,也许此刻我本不必想,车自然就到了将军府邸——方宅,若是深居云中阁,亦或是久居汝安,怕也没这么多徒增烦恼。
才进家门,就看到不远处父亲在久久站立着,像是在院子里等着我回来一般。
“方才你去了哪里?”
想着父亲或许会问我话,我便如实回答是去了高将军处。
“可是又出了何事?”父亲白日里不会无缘无故站着等我归来,想来一定是朝廷之中多生变故。
只见父亲少有的舒了一口气,说道:“男儿本该建功立业,君上已经急不可耐,命我春来就发兵,先克西蜀,再攘强敌。我原以为你来到金陵,君上会派你同去,然而你却给我争了一口气,君上命你留在金陵,准备明年殿试,有意让你入朝为官。”
“只是如此一来我不知该喜该忧啊!”父亲补充道。
“西蜀之地易守难攻,既然君上志在必得,父亲可有什么良策拿下那里?”
父亲沉默片刻,我明白这便是他所忧。
“我愿与父亲一同前往,不管您将信可否,那把琨珏不能没有我!”
“行军作战,须先了解敌情,再定决策。这又非儿戏,哪里是一下子能够拿下的。”父亲话语突转,“将你留在汝安,好过住在金陵,而金陵之中,胜过那西蜀千倍,如今你若在金陵,便是万全之策。”
“可是……”
“这可不由得你!”父亲似乎都忘了——他一直在门口处等我只是为了抑制住我同他前去的步伐。
我拿不出话语同他抗衡,但是我牢牢记得,那剑中女子曾强调过剑是无法离开我的。我像失了面子一般又恼又担忧地甩开父亲的背影,朝着属于自己的那寸天地走去。
我大概忘了是什么时候琳走到我身边的,我未注意到琳,父亲却未曾注意到我。也许他与母亲的那一份相隔,让父亲对感情默然,可我一直存在于父亲身边,却只是不被他需要,徒有他儿子的称呼而已。
“府上是不是近期有变动?”琳补充道:“我看到下人都神色紧张。”
“嗯——一道圣谕下来,父亲决定西征……”
还未等我说完,琳便问道:“那你怎么打算!”似乎西征之事不在她眼中,她在意的只是我何去何从。
“我并没有如何,君上命我留在金陵,准备明年殿试。”我突然顿了顿,“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一来也好,如此,你便不必去往西蜀凶煞之地,金陵之中自是繁华,你还可以一施拳脚,让天下人仰慕你的文采——尤其是那个叫言儿的。”只见琳姐姐继续追问着:“话说今日你给她回信了吗?”
“还没……还没……”
“这是你的不对了!”
看着这‘教训’的口吻,我答道:“信自然要回,只是我现在所想:是寻找机会与父亲一同前去军营。你知道嘛,父亲手上的剑固然厉害,却不能没有我。”
“我对剑不了解,征讨西蜀也非一日两日能够拿下,不过你若真心想去,不如先过了眼前殿试,等有了一官半职的功名,到时机成熟,我与你一并前去。”说着她似乎认真了起来。
“大概也只有如此吧!”我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料想言儿收到我回信的时候,父亲正在整顿着大南国的将士们,阔别了两个月,我一直与她有书信往来。我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汗牛充栋,也许我并没有准备好给她回信,也许是父亲去校场的那天我无处安放自己,我心里唯一还记得我给言儿的回信中邀了她去后山一聚。
来年的早春,山色中卷着飘零,人间梅英无去处,还盼山中有缘人。言儿一席素袄,纯白如画,衣袖之间仿佛携带山河,向我走进。两个月来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宛如梅园之行恰在昨日,她仍旧一弯笑靥,让人不觉为之倾倒。
两月之前,我得君上召见,将父亲之事告知于我,我无喜无怒,只是请求投身于高将军门下,访王摩诘之志,习边塞旷野之文,而当今还有这风韵的,当属高云瀚将军。
君上许,才有了之后我拜高将军为师的近两个月。我过去高将军那里不单单为了边塞诗文,更重要的是去学会剑术,小朔在梦里对我说过:有朝一日我必定可以手持琨珏,因为我是被她选上的“男人”。
于是,临近年尾,我往来于高府与方宅之间,我与高将军有约:他不将我行踪告知父亲,传我基本剑术,我每日必带书籍,旁人皆以为我往论道,不知习武。他知我体力有欠,便赠与我一把木剑,与我每日对战,教我如何刺、劈砍,如此一来便是两月之久。
我见过她的时候仿佛她是第一次见过我,完全不理会之前的梅园之行,像是我最大的失望吧,人往往会这样:总是伤感一些自以为自己看重而他人毫不在乎的东西。他能来见我道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你说过梅花要属这山上的有野性,才开得绚烂。如今虽是早春,却仍不失一番梅花天地。”
“是嘛?”她像是在反问道:“人间已逢二月天,春风浮动争妖艳。这山岭看似寂寞,却有与世无争的自在,梅花便能安然绽开。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姑娘好心境,看似感伤尘世,实则别有一番豁达开阔之心。姑娘如此胸襟,实在难得啊!”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也许成长就要像这山岭的梅花一样,要耐得住无人询问的寂寥之境,便自然得一处芬芳,想来苏子由从超然台望去,应当亦是这番吧。
“公子能对出来我读的这些,亦是难得!也不愧公子能作出让君上赏识的梅花赋。”
“苏姑娘能为我拂袖舞一段嘛?”
清风起,胜却丝竹,卷着花瓣,为舞者增添几分色彩。她的轻盈玉步,罗缦细腰,纵使这山花开遍,在她面前也不得不黯然失色,我不知不觉中像是被卷入了梦幻。
“我能感觉到你的心在动!”眼前的女人像是警告一般,“可是你父亲几天后便要前去打仗了。你终究是要随你父亲一起,就算心动了,你当真能守住这位姑娘?”眼前所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梦里出现的小朔——那只剑魂。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自你的内心深处。”
“既然心之所向,欣之若欣,又何必为不能坚守而自寻烦恼。”
“随意你,我本不必在意。但你要记住,你的身体始终是属于我的。”说着她哼一声冷笑,像一头猛兽,在宣布着自己的领地。
“献丑了。”苏姑娘说着话,我才意识到小朔已经不在,可她提醒了我,这一场舞姿也换不来我与父亲同去杀敌的斗志。我将自己的近作赠与她,并许诺让她这独有的舞姿在我的诗中名满天下,当然这只不过是玩笑话。我与她这匆匆一面最后也不过匆匆一别,像是命运在嘲讽,胁迫着我做出了选择。既然我是被选择的人,我自当要背负起属于我的使命。
我回到苏宅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变得平静又陌生 ,没有我的这些日子,我想不到琳该陪着谁打发时间,父亲又是何等的焦虑,也许在前去拜会高将军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知道我不过也是学点皮毛,如今回来,自然没有“高祖还乡”之风采。高将军教我剑术,却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平日里使木剑,以攻守之势实战。我主攻,虽习得几招,却频频被他化解。就这样,却经常弄得浑身受伤,毕竟剑客不是一天练成的。我的速成方法也不过是用木剑实战,他说过这是让我去习惯观察对手的出剑意图,以出其不意化解攻守之势则是致胜的关键所在。
父亲神色依旧,向我走来,却未曾想吐一字,多年以后,我在战场离开父亲的最后一刻,父亲也是这般神色,不吐一字,我才明白,真正的不舍是无声的沉默。
“父亲,何时出征?”
“君上命我三日之后。”他突然补充道:“你……我希望你能不负我所期望。”
我从他身旁走过,顺着回廊,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轻轻叩上房门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那背影,我却是那样的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