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很是兴奋的把西跨院收拾出来给李敬芳住，以后能同在一个屋檐下，兴许还能向他学个一招半式，岂不痛快。以前自己总想和大少爷学几招来着，可大少爷如何都不肯教，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林府西跨院环境清幽、宽敞，被林立收拾的雅致利落，李敬芳初到此处心中恍惚不踏实，以后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与林大人萍水相逢，他为何信任自己？

夜深了，李敬芳独自在房间整理床榻上的东西，林立忽然来敲门。

“李将军，这么晚了还没睡？”

“哦，林总管，你找我何事。”

林立点头微笑，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一并放到旁边桌上。

“李将军，老爷让我拿套衣袍给你；这本是我家二少爷在府中时老爷给他做的，结果他去贝州上任了，老爷见你与我家二少爷身形相似，让我拿来送给你，如今放着是旧了点，你别嫌弃。”

“即是你家二公子的衣袍，送给我实在不妥，多谢林大人和林总管好意，我不能收下。”

“嗨，李将军，你就别客气了，我家老爷一点心意，再说了，你明日要去羽林卫府报到，你打算就这样前去吗，也不合适呀。”

林立果然精明，说着话顺手指了指李敬芳左臂处衣袖破损的地方，真要这么前去岂不失礼，李敬芳通达识礼，此话正好说到点子上。

“那…好吧，敬芳却之不恭，烦请林总管替我谢谢林大人。”

“好嘞！不过李将军，你身手了得，小的实在钦佩，若是以后得闲了，可不可以教小的几招。”

“行，你若想学，一定教你。”

林立顿时眉开眼笑，想想以前大少爷还嫌弃自己笨，李将军若能信守承诺那就太好了，这人和人还真是有一定的差距，嗯，这样想着，会不会对大少爷不敬？

次日，李敬芳去羽林卫府报到，当职人员将此前被刑部收押的身份文书和随身短刀一起交还给李敬芳，将新的官凭、身份印鉴、戎装、朝服和属下人员花名册完整交接，桌案上日常职务公事职责书、笔墨纸砚等一应俱全，一切行为无有怠慢，然而职僚属各自用怪异的目光悄然审视李敬芳，私下里三两几人窃窃私语道：

“喂，听说了没，即将接任咱们上官之职的这小子，前些日子还被关在刑部大牢，听说还被用了“追魂露”，现在这么快就翻身成了天子禁卫，真是平步青云，想必是哪位王亲公子得罪人了吧。”

“呵呵，看他身上行头也知来历不凡，再看看他那一脸斯文干净相，做什么将军啊，回去好好读书、正经八百考个功名不好么。”

“嘿嘿，可不是吗，握笔杆子倒行，刀枪剑戟他拿的动了吗。”

李敬芳偶尔听到几句，悄然摇头叹息，看着身上本是林二公子的衣袍，宝蓝色锦缎衣料上精致的银丝线刺绣，对自己而言着实华丽了些，又无甚经验，更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官家子弟，受人非议实属正常。

……

偌大的洛阳城街上车水马龙，城外邙山静静伫立，见证着天下格局莫测变幻，山高林郁的深处，坐落着一院观音禅寺，香客甚是稀少，仿若与世隔绝的人间净土，化外之地；后院的禅堂里，一名僧人带着一位身着儒衣的少年公子，在佛陀一旁的灵位前祭拜。

“公子，令堂如今与菩萨相伴，已是善果，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多谢大师指点。”

僧人兀自离开禅堂，只留公子一人在灵前祭拜，恭敬的跪倒在地，郑重三叩首然后起身，双手合十虔诚祝祷道：

“娘亲，林家宗祠阴翳无情，您未必想去，我特意给您寻了这一处归所，清静，是个好地方，您肯定喜欢；此间儿子金榜题名，您一生艰辛也算不枉，此时儿子成人成才，您该再无牵挂，忘了儿子，忘了您今生所受的苦难，也忘了我那薄情的父亲，早日往生极乐去吧。”

离开观音禅寺，待下了邙山，脱去一身儒衣，少年公子，自此成年。

……

上阳宫以南的马术校场格外热闹繁忙，太宗皇帝朝上定下一年一度的武将考核沿用至今，被誉为治国良策；校场外围王公重臣座无虚席，中间最华丽的锦帐銮驾中武皇陛下亲临现场，见证十六卫禁军威风雄姿。

众军将领们在校场中策马奔腾，随着浑厚的战鼓闷响，扬起阵阵沙土，气势如虹，排山倒海，兵部提供各式神兵利器送上演武擂台，场景振奋人心；沸沸扬扬的列队中传出几声争论：

“看今日这气势，不知哪位能够拔得头筹，得陛下赏识。”

“不好说。十六卫禁军之中，半数以上将领都来自李、武两族宗亲之后，但凡是个长眼的，都知道该如何避讳。”

“听说武将们一旦兵刃在手，上了擂台可是搏命，只能刀枪下见本领，谁有心思顾及其他许多。”

战鼓声停了，擂台演武即将开始，众将领们依次列队进入等候区；按照官秩顺序十人一组，两组对垒，各自为战，选中兵刃后上了擂台，一番恶战几个回合下来，擂台上所剩无几，台下众人不耐其烦的又一阵议论声：

“看着吧，还是没有几个身手像样儿的。”

“哎，这些皇亲贵胄子弟们，哪个不是仗着长辈们在朝中功绩搏来的军衔，哪有什么真能耐，等大战来时只能是箭靶子。”

“下一拨该轮到四品主将上场了，各位可有看好的兄弟没？”

“呵呵，不看好的倒是不少。往那儿看，羽林卫中新晋的正四品中郎将李敬芳，要不是那身戎装，老子还以为他是哪个书院的秀才跑错了场子。”

“哈哈…”

人群中嘈杂的笑声此起彼伏，各种议论不绝于耳。

“你们听说了吗，他是大理寺卿林澈亲自举荐，直接上任四品中郎将之位，林大人定是仗着陛下信任将自己哪位亲戚子侄安插进来的。”

“难怪！瞧他那清俊的相貌，浑身一股子酸儒气息，人是生的周正，可惜那单薄的小身板儿，今儿个要是风再大点，还不得从马背上吹下来，哈哈！”

“别急，各位兄弟，是骡子是马，待会儿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百般嘲讽，不远处李敬芳尽收眼底，神色清冷平静，双眸泛着沉郁幽深的亮光，继续认真观察擂台上同僚们一招一式。

看台上林澈座位距离等候区不远，众人的不屑之态一目了然，下意识远远瞟了李敬芳一眼，思绪波澜不惊；銮驾之中武皇陛下暗自叹息，面色惆怅淡然摇头，时至今日，能有几人真正扬我大周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