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信列传
作者:粗心大仙 | 分类:历史 | 字数:5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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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花间酒,人间月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太史信、拓跋青儿和秦惠卿的目光转了过去。
“好媚啊。”拓跋青儿不由得赞叹。眼前的舞者裹着红纱,紫色面纱遮脸,盘发赤足,盈盈走来,额头上的金饰轻轻晃动。舞者脚踝上挂着一个铃铛,每当她身形跃动,铃铛便随之发出撩人心弦的声音。舞者先冲女主人盈盈下拜,起身后又冲着来客微微施礼,眼波流转,停留在在太史信脸上。
太史信闻到一阵馨香,抬起头,正迎上娇媚的目光,心下一荡。拓跋青儿看到太史信脸红了,使劲在他腿上掐了一下。
就在这时,只听砰砰啪啪几声,门窗都被关上,屋顶的天窗也被关闭,室内一下子黑了下来。太史信屏气凝神,右手摸着袖子里的匕首,高度戒备。
“嗤……”一个挺大的灯盏被点亮,突然而来的光亮把众人的眼睛晃了一下。等到眼睛恢复正常,太史信发现,舞者侧坐在场地中央,一动不动,光亮正是从她身后照来,映出一个窈窕的人影。
舞者身后的侍女开始敲击手鼓,一片朦胧中,随着鼓点,舞者手中折扇猛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翻滚一周,往前一扑,身体从上到下呈现出一道柔软的波浪。拓跋青儿自认为有些跳舞的功底,但腰肢绝没有这么柔软,尤其是舞者的小腹平坦光洁,没有一丝赘肉,红纱包裹下的玉腿笔直修长,简直就是个“腰精”和“腿精”的混合体。
秦惠卿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想着太史信竟然如此没出息,向着太史信那边鄙夷地看过去,却发现拓跋青儿在流口水,盯着舞者的两眼也满是花痴,不由得莞尔一笑。
舞者用折扇缓缓从自己脸前划过,魅惑的眸子在折扇后边若隐若现。她又起身,舒展身体,仿佛在凡间贪玩的精灵,在光与影之间不断跳跃。她的舞蹈,仿佛舞出了光阴荏苒,舞出了世事悲欢,舞出了爱恨情仇。
一曲将完,门窗再次大开。舞者折扇一翻,变戏法似的在扇面上变出一杯“美人醉”,送到太史信面前,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花间酒,人间月,公子何不满饮此杯?”舞者婉转的声音中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此时气氛有些微妙,其他人都盯着太史信。如果眼神能说话,拓跋青儿想说的就是“你要是敢喝,我就揍扁你”。秦惠卿饶有兴致地等着太史信的反应。女主人看到太史信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局促甚至羞赧,心下暗暗奇怪。
太史信接下酒杯:“多谢姑娘美意,这杯酒,我带回去,晚上一饮而尽。”
听到太史信的话,其他人都愣了。舞者虽然有面纱挡住脸,也露出来探寻的目光。
太史信微微一笑:“我若是这一早就喝得满嘴酒气,岂不是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舞者点点头,转身向女主人行礼,又看向太史信,原本娇媚的目光竟有些羞涩。“叮铃铃……”风姿绰约的身影伴着轻快的脚步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太史将军,美人敬酒,你才喝呀。”女主人的声音平平淡淡,但拓跋青儿却听出来一丝幽怨。
太史信慢慢摇头:“美人盛情难却,然而我无心消受。”
“无心消受……”女主人轻酌了一口“美人醉”,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史信:“太史将军的心在哪儿呢,是在拓跋青儿身上,还是在秦惠卿身上,亦或是对赵紫雁念念不忘?难道是帝都的那位大人……”
太史信起身,冲女主人施礼:“多谢主人款待,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告退。”
女主人叫住太史信:“太史将军稍安勿躁,还有歌舞请将军评鉴。”
太史信转身便走:“不必啦,多谢主人心意,改日在下上门拜会。”刚才女主人的话已经让他生气了,他也是斟酌再三,才说改日“上门拜会”,而不是挑衅意味十足的“上门讨教”。
“太史信,”女主人急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太史信回头笑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我现在想走,你留不下我。”自女主人出场以来,太史信就一直在打量她,此人举止落落大方又从容有度,应该有一定的身份。女主人虽然戴着面纱,但美丽的眼睛与太史信心中的一个个名字比对不上,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太史信的旧相识。既然如此,太史信想离去的话,就没什么顾忌了。
女主人生怕太史信跑了,甩过来个东西:“太史信,你可认得此物?”
太史信接住对方扔过来的东西,反手一看,是一个白玉雕刻的玉佩,上边刻着“三世不忘,如意吉祥”八个字。他又在玉佩的边缘摸了一下,摸到了凹陷进去的字符(阴文)“晴”字,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向女主人抱拳行礼。
这玉佩做工精美,只看上边的字样,仿佛是小情侣的定情的东西。太史信却知道,这是女皇秦峻的信物,见到此物,如女皇亲临。玉佩边缘那个用来作为防伪标识的“晴”字,正是女皇的小名。
这玉佩的事情,只有太史信和那些女侍郎等极少数近臣才知道,因而在拓跋青儿和秦惠卿看来,太史信见到玉佩之后的表现着实有些奇怪。女主人对太史信的反应倒是毫不意外,她冲太史信微微施礼:“太史将军,我这两个侍卫喜爱舞剑,还请将军指教一二。”
太史信又拱拱手:“不敢当”。随后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下来。
那两个侍卫走到场地中间,背对而立。墨儿依然神情冷峻,缓缓抽出佩剑,剑指向下。小羽同样抽出佩剑,剑指向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铿”,只听一声琵琶响,墨儿和小羽同时转身,剑锋直指对方。两人身体接近的时候,双剑侧面相碰,一同在空中舞出了优美的半圆。随后墨儿侧过身位,拦腰抱起小羽,起跳转身的同时和小羽一齐出剑,两把长剑同时发出嗡嗡的剑鸣。
“好飒!”拓跋青儿不由得喝彩。
小羽被墨儿搂着,幸福地眯眯眼,把脑袋往上蹭蹭,感受着那股柔软。墨儿发觉异样,脸上一红,松开手臂把小羽甩了出去。好在小羽虽然调皮,身手着实不错,她被甩出去之后,在空中连转两圈,帅气落地,冲墨儿伸出手:“墨墨,给你!”小羽手中拿着一个小钱袋,想来是刚才顺手把墨儿的钱袋拿下来了。
墨儿红着脸不说话,走过来,接钱袋的一瞬间抓着小羽一甩。小羽的身体在空中一转,突然举剑前刺,直冲拓跋青儿而来!
拓跋青儿此前一直看着小羽对着师姐犯花痴,吃瓜看戏十分开心,怎么也想不到温情一幕之下会突现杀手。眼看剑锋已到面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太史信眼疾手快,抓着拓跋青儿往后一拉,自己迎上去拿着匕首荡开小羽的长剑,又以短打长跟小羽连过几招。太史信一向知道“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短兵器和长兵器对抗容易吃亏,自己的小匕首面对长剑难有招架之力,唯有和对方尽可能拉近距离,才能够凭借贴脸格斗的丰富经验扬长避短。小羽拿着长剑,原本就不适合贴身近战,更是从没见过太史信拿着匕首贴身肉搏的技法,在太史信的进攻下越发吃力,她心中害怕,连忙求救:“墨墨救我!”
太史信只见眼前剑花一闪,匕首被另一把长剑挡住,小羽也躲到了墨儿身后。墨儿后退一步,冲太史信躬身行礼:“我师妹受主人之命试探将军身手,做事不知轻重,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太史信收起匕首,向前一步,正要开口。小羽紧紧抱着墨儿的手臂,几乎要哭出来:“啊,我害怕,你不要过来。”小羽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在偷笑,她根本就不是害怕太史信,纯粹是想耍赖多抱抱墨儿。
墨儿显然经历过好多次这种情景了,她无奈又宠溺地看看小羽,又转头看看太史信,使劲把手臂从小羽那里抽出来,恭恭敬敬地冲太史信行礼:“谢谢将军手下留情。”
太史信还能说什么,只能微微一笑:“你师妹身手不错。”
拓跋青儿也凑了过来,小声说:“若是将来摆酒,可别忘了叫我们。”
听到这话,墨儿脸上的红霞一闪而过。小羽又抱到了墨儿的胳膊,甜甜一笑,眼睛又成了向上弯的半月:“好呀,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咳,”女主人咳嗽了一声,“墨儿,小羽,你们快入座。来人,去请李霜姑娘。”
太史信被拓跋青儿拉着回到席位上,心想这没登场的“李霜”又是何方神圣?按说看到女皇秦峻的信物,他理应感到心安,可无论是女主人还是这两个侍卫,心思都让人捉摸不定。久经战场的直觉让太史信无法对眼前这几个新面孔放心。
墨儿和小羽跪坐在太史信对面原本空出的位置上。几个侍女端来酒菜,也为太史信诸人添了一道菜。
太史信看菜盘子中冒出阵阵白雾,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红白相间的鱼肉被切成了薄片,放在细碎的冰块上,冰块的低温使水汽凝结,形成阵阵白雾(以下略去小学常识内容一千五百字)。太史信知道这是东瀛的吃法,叫做“鱼生”,这红白相间是三文鱼的生鱼片,这种吃法在新汉帝国颇为流行。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太史信等人的目光也在此转了过去。
刚才的舞者并没有换装,依然是红纱裹身,紫色面纱遮脸,盘发赤足,盈盈走来。她冲女主人深深下拜,起身后又冲太史信施礼,随后跪坐在墨儿和小羽身边。
太史信回忆着舞者行礼的姿势,向对方回礼,尽可能把每个细节做到位。
女主人忍住笑,明亮的眼睛看着太史信:“太史将军可真是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这位是李霜姑娘,木子李,冰霜的霜。她自幼跟随阿瓦尔古丽大师学习西域舞蹈,虽然是一副西域美人的样子,可是地地道道的汉家妹子哦。”
太史信有些想当然了,他原以为舞者来自西域,名字也应该特别特别长,类似“古力娜扎尔·拜合提亚尔”(这是古力娜扎的全名),没想到居然是个汉家妹子,名字也简短到只有两个字。只是“霜”给人的是冰凉的感觉,这位李霜姑娘却是一副热情似火的样子,也着实有趣了。阿瓦尔古丽大师是新汉帝国著名的舞蹈家,擅长好几种西域舞蹈,舞姿曼妙,有着“飞天降世”、“敦煌画中人”等美称。每当她出场的时候,演出现场座无虚席,最差的座位都能卖到十两银子。太史信小时候曾经跟着父母去看过阿瓦尔古丽大师跳舞,那时候太史信困得睡着了,连什么时候被父母带回家都不知道。这李霜居然自幼跟随阿瓦尔古丽学艺,怪不得会有这样的功底。
介绍完李霜,女主人取下面纱,露出稍显分散的五官和柔和的面部线条:“太史信,你可记得我是谁?”
太史信看着这个面容清冷的美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女主人看太史信想不起来,也不恼,而是自报家门:“家父是少府(九卿之一,掌管宫中的食宿、珍宝等,类似和珅担任的内务府大臣)崔大人(这人名叫崔秋),我是崔羽彤。”
太史信想起来了:“有一年八月十五,令尊带着你进宫给陛下请安。”
崔羽彤轻轻点头:“是啊。”
那一年,太史信跟着老爸进宫给女皇请安,在玉泉宫的走道上碰到崔秋父女。那时候太史信十岁,崔羽彤不过七八岁。